夜幕低垂,春明门华灯初上。
还未到关门落锁之时,城门处出出进进络绎不绝,行人、马车、骑士往来穿梭,再加上城门两侧全副武装严查出入人员的兵卒,颇有几分紧张气氛。
几辆出城马车慢悠悠随着排队的人群来到门前,尽管车辕上的车夫递上“河南郡公”的名帖,负责搜查的兵卒却浑不在意,执意挑开车帘,仔细看了一眼坐在车厢内的褚遂良,而后才准予放行,继续搜查后边的褚家其余马车,气得褚遂良两个儿子以及车夫、随行的家仆怨气不小,低声咒骂。
褚遂良端端正正坐在车厢内,对那些怨声载道充耳不闻,目光从挑开的车帘看着恢弘高大的春明门,以及靠近城门处新建的不少房舍,情绪低落、感慨万千。
钱塘褚氏乃江左大族,隋灭陈之后,其父褚亮入长安为官,至今已经将近一甲子,三代人筚路褴褛、钻营奋斗,所有的一切努力、成果都在今日尽付东流。
陛下虽然并未追究他附逆之罪,也保留了他的爵位,却剥夺了他的官职,今时今日,他已然是一介布衣
马车终于移动,缓缓的随着队列走出幽深的城门洞,城门城外,一门之隔,却是天壤之别,今日出长安、归乡梓,钱塘褚氏再想返回长安,却也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一阵呼喝声自车外响起,引起一片吵杂,褚遂良下意识望去,便见到一队骑兵行驶至春明门外,不知是否冲撞了等待入城的队伍,招致一片喝骂,而后守城兵卒已经围了上去。
褚遂良本不予理会,但有一人开口说话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吾乃令狐德棻,进京面圣有要事奏秉,尔等速速让开道路,否则若是误了大事,谁也脱不了干系”
令狐德棻
据褚遂良所知,宇文士及最后前往关陇各家又招募了一批私兵,其中令狐德棻出力不小,随同安元寿、李怀勤、刘可满等人一同攻打长安,却被程咬金拦阻于咸阳桥,一场大战,安元寿损兵折将远遁千里,却将宇文士及以及关陇私军留在阵地之上,最终全军覆没,宇文士及沦为阶下囚,令狐德棻见机得快,先一步随着安元寿逃走,这会儿怎地还要入京面圣
仔细想了想,褚遂良便明白令狐德棻的用意,怕是想要负荆请罪、恳请陛下宽恕
往昔权倾朝野的关陇门阀,如今也已四分五裂、土崩瓦解,连令狐德棻这样的人物都得上赶着前来长安求饶,足以见得今时今日的世家门阀是何等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出城、入城所经过的城门不同,相距有一些距离,所以并不接触,褚遂良见不到令狐德棻的模样,但从其气急败坏的话语以及老迈之躯居然骑马前来长安,便可见其心内之焦急。
“还不速速让开”
城门马上关闭,用不了多久太极宫也会落钥,所以令狐德棻很是焦急。
但守城兵卒不管自有规矩,才不会惧怕区区一个令狐德棻“越国公有令,所有入城者都必须持有当地官府开具的身份证明文书,否则一律不准进城。”
令狐德棻愕然,四下张望,果然见到排队等候入城的行人几乎人手一份文书
娘咧房二这棒槌当真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用得着这么谨慎
而且他并不知进入长安还需要这样的手续,离家之时并未准备
“老夫不管,要么你让老夫进城,要么你让房二过来,老夫就不信他敢拦着老夫不准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