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听着这两位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一个嘲笑另一个妇人之仁,另一个则嘲笑江南蛮荒之地自古多烟瘴流寇,便有些头疼
大事未成呢,你们用得着这般争功抢功打压袍泽
不过他也能理解,无论局势发展至何等地步,程咬金的“袖手旁观”都是最为重要的一环,所以山东世家居功至伟,已经死死将江南士族压制。作为江南士族领袖的萧瑀岂肯任由这种事情发生
都知道内斗是愚蠢的行为,可以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但人之在世争的便是利益,有利益纷争便免不了内部倾轧,实乃天地至理,任谁也无可奈何
“此战卢国公功劳甚大,但东宫绝不会坐以待毙,东宫六率战力强横又有卫国公坐镇指挥,想要一鼓而克绝无可能,局势僵持乃是必然。到时候,此战的胜负手便是各家前来支援的家兵,还望诸位精诚协作,共谋大事。”
李治只得出言安抚。
按照事先预想之态势,右侯卫想要在长安城内与东宫一决雌雄几乎不可能,最终一定是势均力敌之局面,且东宫方面略微占优。因兵部在东宫把持之下,右侯卫不会再有军械粮秣辎重之补给,所以最终将撤往潼关,扼守险地,将天下一分为二。
关中自然是东宫占据优势,而在关东,则是山东、江南两地门阀的天下。
所以最终之决战,必然在潼关。
是太子依据历经战火残破之秦川强势攻伐一举攻陷潼关,还是他李治占据潼关背靠山东、江南两地门阀源源不断之供给力破东宫、逆转而胜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还不到你们争功的时候呢
萧瑀、崔信果然一起闭嘴。
身后,存在感一直极低的褚遂良忽然开口道“殿下顺应天命、举兵起事,但王妃与世子皆在城内,安全堪忧,不知王内侍能否想个法子接出来”
李治看向王瘦石,举兵起事争储夺嫡,但妻儿却陷在长安很快将落入敌手,说是不担心怎么可能
王瘦石佝偻着身子,站在李治身后的阴影里,摇摇头,道“晋王府仅有的两条密道,已经在上次关陇兵变的时候被长孙无忌派人堵死,以防止殿下逃遁这回幸好殿下是被软禁在宫内,若是逗留府中,老奴也没法子将殿下带出城来。”
李治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言。
萧瑀见他神色,宽慰道“殿下不必担心,太子素来假仁假义,之所以受到不少人拥戴正是因其仁爱之名。殿下今虽举兵,但此乃大义所在,若太子贸然对晋王妃与世子不利,岂不是揭破自己经营多年的仁爱之名到那时人人都知他是个伪君子,其所营造之根基轰然崩塌,得不偿失。”
言下之意,若太子想要脸面、名声,必然不敢对晋王家眷有任何不利;若敢对晋王家眷不利,则必然名声受损,无论如何那都是他的弟媳、侄子,如果太子当真那么做了,反倒自毁名声,使得晋王愈发师出有名。
至于王妃、世子与皇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汉高祖走投无路之时不也将妻子丢给项羽
刘备仓惶逃窜之时不也将妻子舍弃给对手而且对手还是公认“好人妇”的曹孟德呢
一切都无所谓,只需登上皇位,天下九州尽归所有。
褚遂良忍了忍,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一下“太子殿下必然不会伤害晋王妃以及世子,可到时候长安城内兵荒马乱,万一乱兵闯入王府冲撞了贵人怎么办殿下您应当分一队人先回王府将贵人接出来,才能安全无虞。”
萧瑀瞅了褚遂良一眼,淡然道“此事自然早有安排,若是这个时候才想起,那可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