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身为江南士族之领袖,尤其是想退便退
其中进退之间所纠葛之利益牵连甚广,岂能随心所欲
不过显然萧瑀今日登门,不是饮茶对坐闲谈做些人生感悟
高士廉脸上已然泛起老年斑,皮肤亦松驰老化,须发皆白,龙钟之态尽显,但精神还算健旺。
手里拈着茶杯,笑道“江南如画,代有人杰频出,吾等固然曾经风光无限,迟早也得急流勇退,终归于一抷黄土、神魂消散功名利禄、权势富贵,实则是人生最大之禁锢,若不能予以摆脱,难得自在。”
萧瑀笑了笑,颔首道“所以不服老不行,可人生在世,有些时候想要服老也不行。”
高士廉默然。
世事浮沉,没有谁能够真正放下一切,归于林泉。
越是走到更高位置的人,便越是羁绊太多,恩义、情仇、权势、君主、子孙、家族有些东西放不下,有些东西不能放。
沉默稍倾,终于问道“今日朝会之上,形势有些不妙”
萧瑀道“倒也算不上妙或不妙,只不过陛下的心思实在猜不懂,储位关乎江山社稷,这般摇摆不定、迟迟不能做出决断,实在是后患无穷。”
历朝历代举凡为了储位争夺不休的时候,大抵都是名份未定或者难以服众,储位只有一个,能够坐上去的也只有一个人,但却让更多人生出“我上我也行”的错觉,从而滋生不臣之心。
一旦因此导致皇室争斗、储位动荡,即便最终尘埃落定,又岂是十几二十年之内便能彻底平息
遗祸太深,殊为不智。
高士廉不以为然,哂然道“这天下是他的天下,他愿意怎么弄,那便自去弄便是,乱与不乱,吾等身为人臣哪里管得了休说如今老夫早已致仕、不问政务,即便是当年,也从来不已解救天下万民为己任。”
说得那么高尚作甚咱们都不过是官场一过客,努力攀爬至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多的权势,争取更多的利益如此而已。
“家国天下”不过是说出来好听而已,一旦与切身之利益冲突,谁会当回事
萧瑀有些尴尬,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问道“对于储位归属,申国公有何看法”
高士廉反问“宋国公希望老夫有什么看法”
萧瑀无奈,这老东西越老越是滴水不漏
只得直言道“魏王桀骜,刚愎浮夸,虽然不至于如坊市之间传扬那般肖似杨广昏聩无道,却也非似人君。”
高士廉不置可否。
杨广丢了大隋江山,难免落下百世骂名,然则与“昏聩”有何关系
所谓的“昏聩”,不过是世家门阀冠以之借口掩饰各家起兵之事实,若不将隋炀帝宣扬似“夏桀商纣”一般的昏君,那么天下门阀群起而逐鹿又哪里来的正确性、合法性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大隋亦是一样
萧瑀见高士廉面无表情,续道“但晋王仁孝,聪慧伶俐,朝野称颂。且自幼长于陛下身边,父子感情非比寻常,眼下陛下固然踟蹰犹豫、取舍不定,或许只需有人予以剖析利弊,便能迅速做出决断。”
当今天下,若有还有人能够左右李二陛下之思维,恐怕也只剩下高士廉了。
当年正是高士廉慧眼识珠将养于府中的外甥女嫁给李二陛下,又是高士廉居中联络关陇门阀全力支持,这才于“玄武门之变”一战功成,扶保李二陛下逆而篡取、登基御极。
从龙之功,高士廉当属第一,而不是倚靠舅父鼎立支持方才成为关陇领袖的长孙无忌
高士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