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几天那个翟大户带人来过,声称大明王师渡江反攻,扬州已经光复,新上任的老爷仍委托他代收盐课。
“扬州的老爷说了,王师军资紧张,要临时加征剿饷,白驹场摊到二百两,”
他还放言威胁,“王师大军火器厉害,若不缴齐便发兵打过来,必杀个鸡犬不留”
被翟大户这么一说,本来就喘不过气的盐民们一片惊慌,一下就又外逃了十多户,村里一片愁云惨雾。
正巧这时,林啸这伙全副武装的怪人来到了村里,大伙更信以为真
至于他方才的来意,就是催缴本次刚下达的“剿饷银”。
怕人都吓跑了,他干脆把村里的几个长者都抓了去,胁迫村民不许外逃,逼迫村长把青壮们都叫回来晒盐,否则就把村里的妇孺老幼都抓去坐牢
“坐牢”
林啸一听心头冷笑,问道,“他是官么”
“哪里,是他家的私牢”
壮汉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哆嗦,“他家可了不得,别说一个私牢,谁要是惹了他,给抓去拷打得没命的人都有”
说着他忽然闭了嘴,大概觉得自己说多了。
林啸听了暗暗吃惊这个土豪劣绅,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看来,这个什么大户还不简单呢,”
他对沙成哲说道,“细问一下,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首长”
沙成哲却神色一凝,随即咬牙切齿道,“这个姓翟的,烧成灰小的都认识”
“哦”
林啸一怔,“你能说说么。”
他反应过来了,这个沙成哲的老家,可不就在附近。
“是”
沙成哲应了一声,便说起了与这个翟大户之间的深仇大恨
按官府的规定,各盐场的盐课,历来都是采取折色缴纳的制度。
也就是说,盐丁们并不直接向官府缴纳食盐,而是需将盐卖给场商,折成米或者银子再缴纳给官府。
从前的规矩是每一引盐折合米一石,后来,又把折米改成了折银先把盐折合成米,再按米价折合成银子。
沙家所在的草埝场,定额是一千二百引,折色成米就是一千二百多石,而折色银按明末的行情,就得一千二百两,白驹场的规模比草埝场大,应该还要缴得多些。
盐课折色缴纳,对盐丁们来说,起初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由于官府不再监督生产,盐丁们只要按时缴纳盐课,基本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日以继夜的献身大明的盐务事业了。
出了盐之后,自然会有场商来购买,若是老天肯赏饭吃,盐晒得多、行情又好,那么日子还过得不错。
若有人嫌晒盐太苦的,用经商或者垦荒的收入来缴盐课银也可以,另外,一些有路子又胆大的,也有将盐偷偷卖给走私的盐枭的,这样虽说风险很大,但多少还能多赚一些。
一些家境殷实的盐民,也设法送子弟进私塾读书,巴望着也考出个功名来,既光宗耀祖,又泽被子孙
然而后来,渐渐的一切都变了样。
从翟大户的父辈开始,场商们便利用盐田被冲毁,盐丁一时间缴不齐课银的机会,想出了“借债代垫”的花样,借此控制了各盐场的绝大部分销售。
他们这么做,当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他们不但要收取利息,通常还会趁机压低收购价,比正常行情要低了不少,这一来一去,盐丁们累死累活晒出来的盐,填还这笔连环阎王债都不够
到了翟大户掌家,他家的势力便愈发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