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船上游十里,是把总牛二璞的接应船队。
说是船队,其实拢共只有十来条船,而且都是百来吨的“小船”,整支船队一门炮都没有。
按千总大人的命令,牛二璞手下的全哨二百多人全部登船备战,除了少数火铳手外,大多士卒手执腰刀、长矛,甚至竹篙,紧张兮兮地拥挤在两侧船帮。
河防营,本就与真正的水师不能比,在这黄河河面上,百来吨的兵船已经不算小了,他们平时的主要职责,便是在河道各处设卡收税为主,威风凛凛的登船检查敲竹杠,吓唬过往商船和渔民。
若是遇上剿个水匪啥的,也全以前堵后截,跳帮作战为主。
此刻,牛二璞站在船头,目送着黄斯大的火攻船开动,纷纷顺流而去,目光中既有幸灾乐祸,也流露出少许兔死狐悲之感。
他很清楚,千总大人对自己,已经够照顾的了。
黄把总这是拿命在给他开路,即便火攻得逞,这小子也必定九死一生,而趁势掩杀捞取军功的,却是自己。
可是,一旦火攻失利,明贼杀奔而至,接下来便轮到自己当炮灰了。
“的”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十来条破船,又向上游方向观望了一眼,牛二璞心中暗骂了一句脏话。
他知道,他的身后,安东城外还有从淮安调过来的河防营主力,可总督大人不知搞的什么鬼,就是不让他们上来。
这愚蠢而自私的猪,分明不拿下属的命当回事哪
“都给老子精神着点”
一番腹诽后,他沉着脸,向周围喝道,“今儿个就是鬼门关,要么闯过去,立功领赏,要么都给老子去死”
他们身后,上游三十里许,便是安东即现今的涟水,作者注县城。
此刻,城外望海楼上,陈锦收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距离不近,但一马平川无遮无掩,前面几处哨卡上空腾起的黄烟,还是能看分明。
旗牌官来报,从烟雾颜色来看,火攻船队虽有延误,还是出发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军心尚可用。
莫非,此战还有戏
原本陈锦最担心的,是军中普遍蔓延的“畏敌如虎”情绪,大敌当前,就怕指挥不动这些老爷兵。
自到淮安接印,他便有着这种强烈的感觉,尤其是那些从浙闽逃归和赎回的残兵败将们,都听不得“讨虏军”三字,若说个“打”字,个个都是摇头叹气。
提起那伙神秘的明贼,不外乎老生常谈的“船坚炮利”、“悍不畏死”、“火器精良”这些,自陈锦北逃以来,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一开始,在浙闽总督的任上,志得意满之时,他从江西败退回来的张天禄口中得知这些,还以为这不过是败军之将讳败的借口――自古皆然嘛。
就连陈泰战死南昌,他都嗤之以鼻,这就是这个满人贵族自己作死面对悍将焦琏的围攻,明明可以见机行事,偏偏要困守孤城,坐以待毙
然而,久而久之,特别是福州之战,巡抚张学圣一战而亡,提督赵国祚被明贼生擒后,他才醒悟过来恐怕,张天禄所言非虚。
再到后来,厄运就直接降临到他陈锦的头上了。
明贼急袭浙江,不但横扫千军,一举击溃了他的两万浙军主力,还在半月之内即杀至长江南岸,就连他陈锦本人,也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地逃过江来,这才对这伙人的实力有了一个痛楚的认识。
本来,他陈锦兵败如山倒,朝廷势必会追究他丧师失地的罪责,极有可能难逃一死,满门抄斩都毫不奇怪。
幸好,他运气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