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太宰治
的确,信子的身体不太好。
尤其像这样长途奔波,在美国和日本两个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国家之间飞来飞去,着实给她增加了负荷。再加上机舱内的空气十分闭塞,信子一路上只觉脑袋昏昏沉沉,到最后连书都看不下去,迷迷糊糊间就闭上了眼睛。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平成时期。
万千霓虹灯光汇流处,电子屏上闪烁着放大的广告语,不乏奇装异服的少年少女交头接耳嬉笑,和好不容易才可以放松喝口酒的下班族一道,他们穿过红绿灯各自往前走,不曾停下过脚步。
东京地标就在不远处,好热闹。
与其说是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倒不如说是在随着人群而无意识向前移动。明明头脑中的意识却又非常清楚清楚到,偶尔侧过脸,甚至看得见“oveaate hote”的招牌在眼前闪闪发光。
所以信子有时候觉得,东京的夜里往往不像传统所说的那种宁静偏远又浓黑的夜,更像成年人用连绵不断的灯火所熏烤出来的白昼。
行走的人是真的,可光却是假的。
一旦想伸出手抓住些什么,又只是徒劳。这是身处在任何一个繁华都市都会有的一种错觉。没有人可以掌控命运、世界,正如同没有人可以左右这座加速发展的城市。
信子仰面掀开眼皮,又闭上,再睁开,多次以后就彻底陷入了宁静的白茫茫的睡梦。就像叠俄罗斯套娃似的,一层接着一层,信子在一个个短暂的梦境里回忆了曾经在眼前经历过的生活场景。
她看见了曾经那个躲在衣柜里不敢出门的自己,门外是母亲拉开抽屉收拾行李的巨大动静。离开前母亲随口说了一句“总躲在那里做什么,那孩子性子真奇怪啊。”紧跟着,又说道,“信子,我不会再回来了。”最后,啪地关上了门。
砰的那一声,震得她头脑嗡嗡作响。这一声从幼年一直回响到了她大学毕业、开始写作。比起陌生人明里暗里的责骂、妒忌,信子最不能忍受童年里的这么一下,有时想起来总觉得耳朵快要聋掉,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自我折磨。
转眼她又仰躺在住所的沙发上,对着落地窗一边抽烟一边思考人生。
她想,二十一世纪了,所有人都在说着爱啊爱的,其实想的最多的还是寂寞。嘛,人类只有寂寞了才会自私地想要被爱。说到底,没有一个人想要孤零零地被留在原地。可是生活这种东西,不就是走着走着就剩下自己了么
自说自话什么的。
最后不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信子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但潜意识里却依稀感觉不应该这样。也许在某个角落,自己也被温柔地牵挂着,有一个人会记得她的喜好、和她一起去拉面馆吃面、大雪天里替她擦眼泪。
可能这个人存在着。
也可能这个人存在过。
但她想不起来了,再怎么用力地回忆也无济于事。明明再走近一步就可以看见的那个人的背影和轮廓,不知何故藏在黑暗中无从知晓。信子站在一个陈旧的月台上,提着行李箱,遥遥地往传来火车驶来的汽笛声的洞口里看。
微风徐徐吹来,系在帽子上的丝带随之飘起。
系统赶紧叫醒了她。
再醒来,航班提示还没到目的地,只是舷窗外的天渐渐黑下去。信子对着外边先是发了会儿呆,慢慢地,呼吸有些困难,便从乘务人员那里要了一杯白开水,从随身的药盒里拿出取粒,就着水喝下去才勉强清醒过来。
往外看了眼,天已黑成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几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