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渐渐模糊,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泡在水中。干脆就淹死在这里好了,太宰讨厌湿淋淋的自己,更讨厌只会一味沉浸在情绪里的自己。他本应该冲出去的,本应该的。
可他在临近时却犹豫了。他想起了信子,如果这些话被她听见,她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那一刻,他在心里无端揣测着,带着一点点的不安和难过。
他喜欢胡思乱想。再结合仆佣们的八卦,太宰担心信子回东京以后也过得不开心,毕竟她的母亲与司机那样,身为女儿又怎么安身还不如就待在这里,和他胡闹到成为大人也不错啊。
他将她当做唯一的朋友,可这朋友总有一天要离开。
信子,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雨越下越大,他缓缓站起身,提起木屐,像只斗败的公鸡那般浑身湿透地来到主宅。视线里的灯光昏昏沉沉,他沿着走廊通向大厅,外边是一片狂风暴雨,乌鸦粗哑的叫喊一声声地从山间传下来。
他似乎听见了大哥房中传来的悠扬乐声,由唱片机所播放出来的声响柔柔的,浪漫无比,伴随着仆佣们的窃窃私语而蔓延下去。一扇扇窗门被紧紧拉拢,雨水啪地甩在玻璃上。索性下人们正忙着收拾,并没有注意到他。
太宰摆好木屐,攥着湿漉漉的衣袖上了楼梯。
修治少爷原本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阿竹婆曾在他昏昏欲睡时,低声叹息过。此刻一回想这话,更加不好受。他在这里活着,竟渐渐生出了好像自己并未存在过的感觉。
灯光闪烁间,一道身影从黑暗处走近他的眼前,他垂头只见到了一角雪白色的裙摆,还没反应过来,一块方巾便兜头轻轻盖来,依旧带着那股甜甜的、似水果的气味。
他神色愣愣地站在原地,然后将手放在了那块方巾上,似乎碰到了那撒开的五指,动作迟缓无比,心头早已是一阵五味杂陈,说不出何种滋味。不用摘下,他就知道对面的是谁。两人都不说话。
他不敢说。
而信子呢,她在想什么
姗姗来迟的保姆终于找到他,正要将他带去洗澡,临走前她对信子说“信子小姐还在钻研功课吗等下便可以吃饭了,今天有鳗鱼哦,您一定会喜欢的,尝尝看吧。”信子轻轻笑着,软软地回了一句“好”。
鬼使神差地,太宰在之后沐浴时将方巾放到了脸上,闭上眼轻轻地呼吸了一下,片刻间,他的脸庞不由自主地红起来。害怕保姆随时会进来,他赶紧把方巾叠好,放到了一旁的衣襟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猛地把脸埋到了水里,仿佛要把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努力几番过后,尚且稚气的面颊上却依旧挂着两坨红晕,当晚看见信子也不好意思极了。
回到房间,在隔壁大哥房中传来的乐声鸣奏下,他换上了心爱的法兰绒白色衬衣以及和式裤,整理好衣领,就啪嗒啪嗒地踩着步子,在镜子前十分满意地转了个圈。
完美啊,津岛修治。
比起大哥和小哥来,应该是要好看一些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