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去,天气欲暖。
他们离开陇城的时候还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一点春的萌芽,急行军十余日之后,所见已是春回大地,草长莺飞。
暮色将至,大军终于止了前行的脚步,安营扎寨,准备休息。
荣焉牵着马从营地之中走过,一路随处可见忙碌却有条不紊的将士。先前他只知道梁稷少年时便随父在军中历练,之后便接管了宿卫,为人公正,要求严苛,以军中之法来要求下属,才有了今日的宿卫。
这一次一路同行,他才真正见识到了梁稷的治军之法。
寿光帝借给荣焉的这五万大军来路复杂,有卫军有府军,各有所属,也就各怀心思,汇集在一起时,很难完全齐心。而梁稷却用了这十余日的工夫,解决了军中诸多问题,处理了几个心怀不轨之人,让这五万人将来抵达魏国开战的时候,最起码能够做到齐心协力。
似有所感一般,荣焉突然回过头,果然看见梁稷从身后而来,他身上穿着一件明光铠,平白就多了几分肃杀之意,一路走过来,让两边的将士都不自觉地低头退让,生怕与他对上目光。
那双眼本是坚定而冷淡的,看见荣焉的时候,却突然就多了几分沉默的温柔。
荣焉站在原地,直瞧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才回过神来,还没等开口,梁稷已经自顾从他手里接过了缰绳,自然而然地牵过了马。
荣焉微沉默,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就转身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那一日在他府里,他跟梁稷都喝了许多的酒,却最后谁都没能说服的了谁。后来他先醉倒在桌上,梁稷将他抱回床榻上,昏昏沉沉间,他只感觉到这人在自己床榻边坐了许久,之后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便又是新的一日,之后就到了大军出征的日子。这一路上他与梁稷朝夕相处,并没说过几句多余的话,却格外的合拍。
这一路路途漫长,荣焉十分疲乏,一进到帐中就歪倒再床榻上,眼皮也愈发的沉重。
事先进到帐中察看的李页沾湿了一块布巾递到他手里,轻声道“殿下稍睡一会,待会晚膳好了,我给您送进来。”
荣焉闭着眼睛擦了擦脸,极轻地应了一声,睡意就涌了上来。正昏昏欲睡间,帐门被人掀开,跟着听见李页的声音“梁将军”
荣焉睁开眼,看见梁稷端了一盆水站在自己床前,不由一愣“你这是”
梁稷将水盆放在地上,荣焉立刻就看见了上面蒸腾的热气,还没等回过神来,梁稷已经抓了他的脚腕,褪去了他的鞋袜,将双脚浸在了温热的水中。
李页还在帐内,瞧见梁稷的动作也愣在当场,荣焉朝着李页看了一眼,耳根立刻红了起来,咬着牙道“梁稷你这是做什么”
“我方才瞧你走路的姿势不对。”梁稷说完,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陶瓷瓶,正是之前苡仁所赠,“烫烫脚我替你上药。”
荣焉方才下马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踩到一颗石子确实扭了一下脚腕,但并不明显,连他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会被梁稷发现。他瞪着梁稷看了一会,声音放轻了几分,“你放这儿吧,待会,待会让李页帮我上药就行。”
梁稷微抬头,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突然扭过头看向仍怔愣地站在一旁的李页“方才不是说要去取晚膳,时候差不多了。”
李页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目光从帐中这二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过,虽然他还是不清楚自家殿下和这个梁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连日来的相处他能感觉到梁稷对荣焉的关心,不自觉地就将这人视为这军中最为可信的人,便朝着荣焉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