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穷月尽,挨年近晚,又是除夕。
太尉府人丁本就不多,除夕这日,但凡有家室的下人都领了赏银各自回家团圆,偌大的府里除了仍当差的,只剩下太尉一家三口一起吃团圆饭。
梁夫人每年到了这一日都要亲自下厨帮着厨房一起准备这顿家宴,父子二人也暂时放下手中的事务,在府中安坐。
梁忠端坐于书案前,凝神看着手中的书册。他早年从军,作风严谨,即使此刻是在自家书房,面前只有梁稷一个,也依然腰背挺直,不见丝毫懈怠。
这一点上,梁稷与他格外相似。
外面寒风呼啸,从门窗的缝隙渗透进室内。梁稷回头看了一眼,起身将炭盆里的火拨弄的更旺一些,挪到了梁忠身边。
梁忠感知到他的动作,从书册中分神看了一眼。
早年间为了徐国的江山社稷四处征战,梁忠身上留下了许多旧伤,在这种天气里并不好过。不过依着他的性格,从不会在儿子面前提及这类事情,却没想到梁稷自己会有所察觉。
梁稷又给梁忠添了热茶,才坐了回去,自己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喝了起来。
梁忠放下手里的书册,拿起茶盏徐徐喝了一口,将目光转向梁稷“宿卫调查魏国刺客的来历可有收获”
梁稷放下茶盏,让自己坐的更加端正,而后回道“那几个刺客是魏先前埋在陇城的暗线,到陇城的时间并不长,平日里深居简出,若不是为了刺杀,想来一时半会不会暴露行迹,我们找到了他们在陇城的住处,发现了伪造的路引,已经跟京兆尹交托了此事,助他们定案。宿卫今后也会更加严谨,以防再出纰漏,让不相干的人混进陇城。”
“不相干的人”梁忠略沉吟,突然道,“听说前几日太子从纪王府上带走的那个药童,正是魏现在的西南王齐柯的弟弟”
梁稷沉默,而后点头“据说确是如此。”
“这个齐柯,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梁忠抬眼看向儿子,“齐家世代为将,能人辈出。其兄长齐栋更是文韬武略,赤胆忠心,却无奈魏帝昏庸残暴,落得个被诛满门的下场。当时齐柯正率兵在宜州处理叛乱,得到消息后立刻举兵反魏,只可惜被别的叛军抢占了先机,率先攻下魏都城,杀了真兴帝。”
虽然梁稷前世对魏国的事并不在意,但因着荣焉的关系,也对这些有所耳闻,他知道梁忠此刻提及这些必有因由,也不出言,坐直了身体听他继续说下去。
梁忠喝了口茶,继续道“当时魏国各方势力汇聚都城,抢夺土地、金银,打得不亦乐乎。齐柯却又带着手下返回了宜州,出钱重修宜州因为战乱而损的街巷,召民垦田,奖励耕桑。荣玄逐渐平息叛乱后,齐柯主动上书尊其为帝,荣玄本就不想与之为敌,顺水推舟封他为西南王。”
齐柯前世与今生的动作都差不多,除了举兵谋反,其余的时候都十分低调,所以梁稷对他了解并不多,此刻听梁忠说完,微微皱眉“这个齐柯既有远见又有耐心,城府颇深,实非善类。”
梁忠点头“不管是荣玄,还是那位小质子,都不是这位的对手。”
梁稷微微皱眉,半晌才道“若是如此,那应该对此人早做防备,若让他有朝一日主导魏国朝局,将来必成大患。”
梁忠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正因如此,纪王劝陛下相助那小质子的时候,我没有阻拦。魏国只有乱起来,才于我们最有利。”
二人正说着话,房门打开,梁夫人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父子二人“一得空就聊这些,时候差不多了,该吃饭了。”
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爆竹声,让除夕夜的气氛变得浓厚起来。
梁夫人花了一下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