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稷攥紧了手中的缰绳,而后又缓缓放开。
马车已经停下一阵,车里却始终没有动静。梁稷掀开车帘,发现荣焉正靠在车壁上睡得安稳。
睡梦中的荣焉整个人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阴影,没了白日里的戒备和敏锐,看起来温顺而又单薄。
就好像前世那个单纯又有点可怜的少年。
梁稷伸出去的手在触及到少年白皙的脸颊时停了下来,最后在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到了。”
荣焉咕哝了一声,对美梦被打断极为不满。眼皮颤动了两下,却没能睁开,反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含含糊糊地回应“梁稷我再睡一会”
梁稷整个人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兀自沉睡的人。手指向上抬了抬,轻轻地碰了碰荣焉的脸,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荣焉”
梁稷的喉结抖了抖,万千情愫终化为一声长叹。
漫天的雪花仍在肆意飞舞,落在脸上的瞬间融化,只留下冰凉的触感。梁稷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仍在安睡的荣焉。
前世的时候荣焉特别喜欢雪,明明是极怕冷又矫情的人,却喜欢在这种天气里在雪地里疯玩。
梁稷将身上的披风重新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荣焉身上,回身去敲宅院的大门。
半晌,大门才从里面打开,满脸睡意的门房探出头来,不耐烦道“你谁啊,大晚上的干什么”
梁稷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伸到这人眼前“梁稷。送你家主人回府。”
那人盯着令牌愣了愣,立刻赔上笑脸“原来是梁将军。”说着话朝着他身后张望了一下,“我家主人他”
梁稷伸手指了指门,看着他将大门敞开,才转身走向马车,在门房的惊愣之中,将睡得香甜的荣焉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这是”
梁稷看了他一眼,打断他没出口的后半句话,低声问道“卧房在哪”
门房下意识伸手,指了个方向,梁稷看了一眼,丢下一句“叫管事过来”,径直朝卧房走去。
宅院不大,前厅到内院并没有多远,但因为担心惊醒怀里的人,梁稷走得格外缓慢,等他终于进了卧房,管事也匆匆赶了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梁稷一个眼神止住,眼看着他将人抱进里间,却不敢跟进去看看。
梁稷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榻上,想站直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前襟不知何时被那个在美梦中的人紧紧攥在手里。
荣焉仍旧睡得无知无觉,原本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也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梁稷怔怔地看了许久,终于伸出手轻轻地去拉荣焉的手,手指相碰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僵了一下,而后将荣焉冰凉的手指握在掌心,最后放回在他身侧,轻手轻脚地盖好被子,又放下了床榻的帷帐。
荣焉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睁开眼却发现天还没亮透,床帏遮蔽了光线,周遭是一片安宁。
他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昨夜穿过的朝服正堆在床榻的边缘,最上面盖着一件有些陌生的披风。
荣焉伸手将拿披风拿了过来,看见上面斑驳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关于前夜的记忆慢慢回转,确定了披风的主人。
正失神间,屋顶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响,荣焉紧握披风的手指舒展开来,抬头朝着屋顶看了一眼,淡声道“进来吧。”
紧闭的窗子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黑影带着冷风卷进了室内,直吹得床帏飘了几下,而后缓缓落下。
“等很久了”荣焉并没有下床,隔着床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