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屋顶的瓦片,都需要修缮整理,确保炒茶房在开工的时候,不被雨水侵扰。
炒茶房前,是一个宽敞的空地,这是村里人用来晒青的地方。
明霞走到炒茶房前面时,空地摆放的矮架上,已经晾晒了一个个圆形的竹簸箕。
簸箕里,全是被揉搓过的茶叶,在下午的阳光下,揉搓成团的茶芽,散发出令人舒服的茶叶清香。
在靠近炒茶房的地方,有一张方形的石桌,周围零散放着几个花岗岩石凳。
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手里正拿着一只细细的毛笔,眯着眼在面前的本子上写字。
这位老人,就是村子里登记工分的老会计,明发云。
这位老会计是铁屋村难得的文化人,据说小时候跟着父亲,在县城里念过好些年的私塾,后来回到铁屋村,很受村里人敬重。
一个皮肤黝黑,梳着小小发髻,穿着粗布短卦的中年妇女,站在明发云面前,苦着一张脸,嘴里的方言,说得像吵架一样快。
“老叔呀,你就看在我爹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吧,我下一次一定不会了。这不是赶着回来给家里人做饭,没注意。”
明霞没有走太近,但隔着一段距离,就听到这位农妇的嚷嚷声。明霞不想跟着瞎掺和,将竹篓子放下之后,安静在一旁等待轮到她登记工分。
“明大树家的,你看看你这一篓子的茶芽,摘得都是什么东西,你拿里面给爱民小子看看,用得上的,还不到一半,有用的那一半,还要费工夫挑出来。就这玩意,能给你一半工分,还是看在你们家大树的面子上。”
明霞从明小丫的记忆力,翻出这位农妇的身份。
她是村子里有名的好吃懒做的主妇,上工的时候,能偷懒就偷懒,过日子也是浑水摸鱼。
她似乎因为只拿了一半的工分,很不甘心,将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纠缠着让老会计放她一马。
明发云听得极其不耐烦,巴掌往石头桌子上猛地拍了两下,发火地说道“明大树媳妇,你拎着你的茶篓子走人,你今天算是缺勤,一个工分也没有,再站在这里啰嗦,直接扣你男人的工分。”
那妇人听到老会计说今天她一个工分也拿不到的话,哭丧着脸,还想再嚎,又听到他说要扣自己男人的工分,顿时不敢继续闹腾,赶紧腆着脸说道“要不,老叔,你还是算一半工分吧”
“想都别想,回去把好茶芽挑拣出来,把叶子都丢了,再过来跟我算。”老会计一口定音,也懒得再跟这个出了名的懒妇人多说。
明霞耐心等到明大树的媳妇丧着脸,转身离开,才拎着茶篓子往明发云走去。
“二伯,这是我今天采的茶芽,麻烦算一算工分。”明霞将竹篓子放在明发云身边一张石凳上,客气地说道。
明发云正拿起身边的水烟袋,看到明小丫走过来,又把黄铜色的水烟袋放下来,不吭声,直接抓着竹篓子的边缘,有节奏的抖动起来。
竹篓抖动,原本压在底下的茶芽,被翻到了面上。
大约一分钟左右,明发云山羊胡子翘了翘,将搁在桌面上的毛笔拿了起来,满意点点头,说道“大花她娘,这一篓子的茶芽品质不错,没有半点偷工,不过分量少了点,我给你算五个工分吧。”
铁屋村的白毛茶,要选用茶树上最新嫩的茶芽,嫩芽上才有一层银色的细毛,看起来非常漂亮。
只有这种茶芽,炒制出来的白毛茶,才会银毫均匀,色泽漂亮,称得上真正的白毛茶。
这是采茶的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