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云溪村时,已是晌午。
张云起差不多小半年没有回云溪村了。
土路两边熟悉的山山峁峁出现在视野里时,他远远地望见了一缕缕飘曳着灰白的柴烟。月牙河两岸的沟道和山头,大片大片庄稼青中染黄,有的秋庄稼已经上了禾场,金黄的颗粒被打赤膊的庄稼人一锨锨扬向蔚蓝的天空,碎雨似的稻谷落下来,撒在嬉闹的孩子们的身上,山野的小路上,农妇们颤动着肥硕的屁股,挑着送饭盒悠悠闲闲地走着。
农村的生活和劳动表面总是平静的,闲散且自在,但扎根在土地上的庄稼人就知道,对于那个时代的每个中国农民的家庭来说,双抢中的每一天都充满了忙乱和紧张。
中午的饭是在如今的云溪村村长兼合作社理事长张海军家吃的,一共开了三桌,海海满满的菜都是家乡的味道,张云起吃的真是熨帖,还和一帮子家乡父老搞了两杯土酿红薯酒。
工作都排在了明天,下午无事,张海军的女儿张小梅带着几个女孩去月牙河边的枣子林打枣子,张云起也去了,和一直追着他采访的林诗予跟在后头边走边聊。
立秋后的八月,正是瓜果成熟的季节,张云起一行人来到枣子林时,看到鲜红夺目的枣子像星星一样映掩在绿茵里面。
这片枣树林是张海军家的。
张云起记得他小时候可没少跟村里的小孩到这里偷枣子,有一次还被张小梅的爷爷逮住了,老爷子前些年已经过世,不过那会儿脾气可贼鸡儿臭,逮住了他,二话不说抡起巴掌就揍屁股,后边认识了纪灵,他可以堂而皇之地跟着纪灵来这里摘枣子吃,但是已经吃不出以前那个滋味了,这印证了一句至理名言,家的不如野的,野的不如偷的。
张云起瞧了一眼和纪灵在一起的初见,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和初见的关系。初见常常担心地跟他说,现在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让别人知道,有些事情还是等高考之后再说。
这让张云起老是有种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感觉,当然,他也不知道如何描述他和初见现在的关系。
纪灵每次一回到云溪村总格外活泼,但打枣子可不是她的长项,干惯了农活的春兰和张小梅才是个中能手,两人拿着长竹竿子往树上一打,红枣青枣如雨落下,小小就带着初心在草地上捡,枣子砸在两个小女孩子脑袋上,哎呀哎呀地叫,小脸蛋却红扑扑的,很兴奋,嘴巴也从来就没有闲过,塞满了枣子一直是鼓鼓囊囊的。
张云起打了两棵树的枣子,搞的满身是汗,坐在石头上喝水的时候,旁边的林诗予突然说:“你好像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呀。”
张云起放下水瓶问:“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吗”
林诗予耸了耸肩膀:“没什么不好,只是奇怪,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年龄,追求的不应该是金迷纸醉,声色犬马吗”
“看起来你对我意见很大啊。”
“意见没有,我只是见多了有钱人的生活,所以才会觉得你这个有钱人不太一样,对精神层面的追求远胜对物质的追求。”林诗予坐在草地上托着白嫩的下巴问:“为云溪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张云起笑:“其实吧,做这个报道你很费心,想要往高里拔,要在我身上找一点不一样的精神境界,在省里树立一个很不一样的典型青年企业家,探索产权改制新模式盘活国有企业,带领家乡人脱贫致富。我谢谢你,但唠句真嗑,我真的没有什么崇高理想,甚至还有点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