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尼克穿越以来第一次听人吟诵家乡的诗词,他闻声驻足,诗中物是人非的境况与他如今的情景何其相似。细细品味后,他猜测苏晏可能是也听到了日本入侵的消息,想要回国了。
果然,没过几天,苏晏就来向他辞行。尼克虽然早有预料,但真到了此时也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苏小姐,我记得你当初是为了逃避家里的婚约才执意留在英国,为了赚钱读完大学才来我这里工作,那你现在回国岂不是即失去了自由,又荒废了学业。”
苏晏回答“里德尔先生,我一年前决定留在英国和我现在决定回国并不矛盾,我来到西方之后感触最深的就是你们对自由和民主的追求,我当初宁愿与家中断绝往来留在异乡来也要拒绝婚约,是因为我觉得即使我是女子也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命运,现在我决定回国也依然是遵从自己发自内心的愿景。忠于心,诚于己,这不就是自由吗”
“苟利国家生死以,其因祸福趋避之。里德尔先生,您的国家有民主自由,我的家乡也讲忠勇仁义。国难当头,我纵是女子,若于国有用,又何惜此身”
尼克听后心头巨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即使是一直以她的帮助者自居,他也不禁生出一股自愧不如的挫败感。的确,青年人的热血会随时间淡去,青年人的冲动也容易被人利用。那些为了维护统治阶级利益而产生的,被他曾经视为思想枷锁的礼义教条,在这一刻突然拥有了触动人心的力量,美得惊心动魄。
他本来已经决定,如果苏晏真的想要回国,那他会一些金钱和药品上的帮助。但现在,或许是出于对故国的愧疚,或许是被苏晏的话语所感动,他突然觉得这些并不够,于是他提出了一个建议“既然如此,我选择尊重你的决定。不过,苏小姐,你知道我是做药品生意的,我打算在香港设立一家分部用来经营远东市场,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兴趣接手香港分部的负责人一职。”
苏晏听到这大胆的提议后简直惊呆了,她诚恳又谨慎地回答“这、里德尔先生,我十分感激您对我的信任,但我并没有从事相关事物的经验,可能难以担此重任。”
尼克轻笑两声,摆手道“我当然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去布局远东市场,你走的时候我会帮你配齐全班人马,至于经验,我十分信任苏小姐的学习能力,所以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回去考虑清楚之后再回复我。”
最后他又对苏晏眨眨眼,公事公办地补充道“到了香港,我可以给你很大的自主权,但是如果伤害到了公司的利益,我可是会换人的哦。”
苏晏听懂了尼克的暗示,为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击中,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强忍住哽咽向尼克道谢“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您会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助我呢
听到苏晏的提问,尼克却想到了和罗兰德那日不欢而散的对话,时过境迁,他终于明白罗兰德当日并无冒犯之意,说的都是只能在朋友面前才能说的大实话。
这一刻他给自己戴上了沉重的王冠,却只觉满身轻松。
他笑着回答道“或许,只是因为我偏爱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