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琦善竟病死在军中,昨天下午刚收到的六百里加急奏报,皇上命军机处议恤。可琦善死前不但被申斥过多次,甚至早被革了职,究竟赠不赠太子太保或大学士等衔,究竟是依总督例还是都统例赐恤,包括给个什么谥号,就让人头疼不已。
又比如逃窜至山东连镇的林凤祥、李开芳部,据奏报只剩下不足两千贼兵,迄今仍未剿灭,一万多八旗绿营徒耗粮饷,皇上又命拟旨申斥僧格林沁、胜保可是赶到军机公房刚坐下来,奏事处就送来一堆奏折,随手翻看了一下,其中竟有三道折子是弹劾韩秀峰的。
坐在对面木炕上的恭亲王奕,端着茶杯,不无幸灾乐祸地笑道“该来的终究会来,彭大人,您说是不是”
“让恭王见笑了,早知今日,蕴章那会儿说什么也不会保举这个韩秀峰。”
“彭大人误会了,本王怎看您的笑话,”奕放下茶杯走了过来,翻出一道弹劾韩秀峰的折子,不屑地说“这个李如宾,什么事都有他要是没记错,光这个月他就上了七八道折子。”
提到在礼部学习行走的员外郎李如宾,穆荫抬头道“那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奕只知道李如宾三天两头上折子,并不认识李如宾,更不想认识那个动不动就上折参奏别人的李如宾,下意识问“清轩,你认得此人”
“见过一次,也幸亏只见过一次,不然烦也会被他烦死。”
“有点意思,跟本王说说,这个李如宾为何三天两头上折子,又为何如此烦人”
“官迷心窍,穷凶极恶。”
“这么说他混得不如意”
“何止不如意,据说穷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穆荫想想又笑道“恭王,我敢断定他这道折子又是帮别人上的,只要给他个仨瓜俩枣,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破罐子破摔”
“差不多,反正不是好东西,简直有辱斯文。”
奕放下折子,回到领班军机的木炕上叹道“这些人也真是的,怎就盯着韩秀峰不放呢,难道真不晓得韩秀峰简在帝心,圣眷正浓。”
“是啊,他们怎就非得给皇上添堵儿呢”
彭蕴章岂能听不出他俩的言外之意,戴上老花镜若无其事地说“既然人家上了折子,我等就得及时呈报皇上,究竟派不派员查实,究竟交不交部议处,奏请皇上圣断。”
穆荫立马拱手道“彭大人所言极是。”
奕和穆荫摆明了不想因为这事触怒皇上,阅看完最急的几道折子,命军机章京草拟好军机处的意见,又亲自动笔修改了十几处,等军机章京誊写完,将三道弹劾韩秀峰的折子连同另外几道奉命草拟的谕旨一起带上,不缓不慢地走出公房,去递牌子求见皇上。
没想到在一个老太监的带领下刚走到养心殿门口,一个小太监竟跌跌撞撞地从里面退了出来,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一看就晓得这个擦肩而过的小太监刚挨过揍。
彭蕴章不但意识到皇上心情不好,甚至能想象到皇上气消了之后又会后悔刚才迁怒于小太监事,到时候十有会给刚才那个小太监点赏赐,或给刚才那个小太监派个更好的差事。
正暗叹皇上少年心性,突然听到皇上在里头怒骂“这个老奴才,气死朕了真以为朕不会砍他的狗头”
彭蕴章缓过神,急忙躬身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进来吧,进来说话。”
“臣遵旨。”
彭蕴章跨过门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