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而今很风光,几乎天天有人请吃酒,韩秀峰早习以为常。
何况院子里的怪人不只他钱俊臣一个,还一个被革职且永不叙用的周兴远,这几天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晓得在外面搞什么。
会馆工地有许多材料,夜里不能没人。韩秀峰晚上喝的有点多,把家信拿给潘二便回房睡了,没跟往常一样去陪大头守夜。
终于收到家书,潘二守在抗风洋灯下看了一遍又一遍,跟韩秀峰下午一样一会儿笑,一会儿流泪,薄薄的几张信竟一直看到快天明。
睡得太晚,早上也就起不来。
第二天一早,韩秀峰吃完早饭见他仍在呼呼酣睡,便一个人先去会馆工地。
本打算把早饭带给大头,然后去寺里上香许愿,没想到隔壁院子的房主也在,正趴在墙头一边接瓦一边跟大头吹嘘他祖上当年有多风光。
旗人取名字越来越不讲究,竟时兴怎么吉利怎么取,房主叫富贵,据说有个哥哥叫荣华,两兄弟的名字合起来就是荣华富贵。
之前隔着一堵墙,没有往来,直到拆房子的第二天才认识。当时他不晓得这边有人在看东西,竟翻墙过来打算偷点砖头瓦片过去修补他那几间破屋,结果被潘二和大头逮了个正着。
潘二要拉他去见官,他说啥子会馆要是翻建成二层会遮挡他家的阳光,韩秀峰及时赶到,想着远亲不如近邻,并且翻建好之后确实会影响他那边采光,不但没让潘二拉他去见官,还让大头给他点砖头瓦片,那天下午甚至请他去街口酒馆喝了几碗酒。
韩秀峰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韩秀峰,远远地喊道“四爷,您今儿个咋这么早”
“不早点不行,得给大头送饭。富爷,您吃了没。”
“吃了,今儿早上吃的卤煮,那味儿真叫个正。四爷,您既然来了京城一定得尝尝,赶哪天得空我做东,我带您去。”
“行,我就不跟您客气了。”韩秀峰放下食盒,扶着梯子笑道“富爷,瞧把您给累的,先下来歇会儿,喝口茶再干。”
“有茶”
“来前沏的,还热乎着呢。”
“好咧,谢四爷。”
旗人有位高权重的,有富的流油的,一样有穷得揭不开锅的。
他们这些八旗子弟“生则记档,壮则当兵”,有饷银,有饷米,收入稳定可靠,人譬之为“铁杆庄稼老米树”,看似比一般百姓家富足,但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
早年八旗丁口不算多,专管他们这些旗人的衙门办事还算秉公,旗营每三年编审一次,淘汰老弱病残者,将青壮编入丁册,挑补兵缺不算困难。
后来丁口日增,兵额有定,披甲当差又是他们唯一的生计,只有通过挑补兵缺才能得到一份固定的饷银、饷米养家糊口,官员又越来越贪,挑缺一事弊窦渐多,一额缺出,百家争之,无缘当兵的就不能领取粮饷。
既不能经商,也不能种地,甚至不能离家四十里,最穷的那些帮人挑水或者打其它零工,一些好吃懒做的整天游手好闲,坑蒙拐骗。
眼前这位算是比较勤快的,用来出租的房子漏了还愿意亲自动手修,韩秀峰把他扶下来,给他倒上一碗茶,坐下问“富爷,您上次不是说打算谋个差吗,还是内务府的肥缺,有差事就有银子,这点活儿找几个人干干就是了,您干嘛受这个罪。”
“还没补上呢。”
“咋还没补上”
“你们汉官补缺要花部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