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能打赢吗”
“难。”韩秀峰无奈地摇摇头。
“这就是了,”想到西夷的大军刚南返,崇厚忧心忡忡地问“志行兄,能看得出来,行军打仗僧格林沁是比谭廷襄强,而且强得不是一两点。可现在海口两岸的炮台正在重建,最快也要年底才能竣工,所需的大小铜铁炮正在重铸,估摸着到年底也不一定能铸成,各路兵马也没全到,就算到了也要时间操练,你就不怕额尔金收到广东的消息之后杀个回马枪”
“不是我不怕,而是皇上和朝廷上的诸公不怕。”韩秀峰顿了顿,又用笃定的语气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额尔金想在今年杀个回马枪我觉得没那么容易,他得先准备几千兵马的粮草辎重。”
“今年没事,明年呢”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真要开打,那就先打打看,胜败得打完之后才晓得。”
“你说的倒轻巧,打仗不光要有兵,也要有钱粮”
崇厚越想越着急,竟起身道“昨儿上午,刚收着军机处廷寄的密谕,说经巡防王大臣等奏,抚局已定,酌撤京兵,前经派出驻劄八里桥官兵,自应先行裁撤。通州以东各营,暂令照旧驻劄。各处调到官兵,将次抵京,亦可分别调度。除了天津至海口一带,豫为防范,严密布置外,其它各路兵马又要跟前几次一样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钱粮支应不上。兵勇们连饭都吃不上,还打什么仗啊”
“地山,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来前皇上命我访察天津等地有无余粮,要是有的话,命我会同你一起筹办,以解南苑、通州等处驻兵的燃眉之急。”
“我跟你说打仗,你跟我说粮”
“是你先提钱粮的好不好”
“粮的事待会儿再说,咱们接着说打仗的事,就算肃顺能收罗到足够的钱粮,又能调集多少兵马迎战。”
韩秀峰低声道“有钱粮自然有兵。”
“有老兄说的这么简单吗,这是对付洋人,不是对付长毛我就想问问老兄,英、佛等夷在克里米亚那个地方跟俄夷开仗,双方一共出动了多少兵马,又死伤多少兵马”
“俄罗斯出兵七十万,英、佛、土等国出兵近百万。要是上海、广东等分号当时打探的消息没错,这仗打了三年,俄罗斯死伤五十余万,而英、佛、土等国也分别死伤兵勇约十万余。”
“这就是了”崇厚激动地说“志行兄,你在乡丁忧时我看过书肆里的舆图,也仔细瞧过书肆里的地球仪,英夷本土距克里米亚那地方并不近,他们都能出那么多兵。要是真想跟咱们开仗,且不说出十几二十万兵,出万兵总有可能吧。”
“以英吉利的国力,出万兵还真不是难事。”
“可咱们呢,咱们能东拼西凑多少兵”
这个问题真把韩秀峰给问住了,长毛堪称心腹大患,可为了剿长毛,朝廷砸锅卖铁才在两江布置了两三万兵勇,湖广也差不多,算上闽浙和山东、河南的兵,加起来也才十余万兵勇。在自个儿的地盘上打仗,能出动的兵马竟没劳师远征的洋人多,更别说兵器的巨大差距了。
“地山,我晓得你担心什么,我和博川又何尝不担心可事到如今只能想方设法做准备,要是老天保佑能侥幸打赢自然好,要是败了也糟糕不到哪儿去。”
“怎就糟糕不到哪儿去”
“你想想,在大沽口两岸炮台失陷之前,满朝文武谁把洋人真正当回事过可现在呢,虽全在主战,但至少不像之前那般不把洋人当回事。说句大不敬的话,咱们大清就像一头拉磨的驴子,不用鞭子抽抽就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