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峰明白,但秀峰终究跟庆贤做了那么多年同僚。”
“那你为何不自个儿去跟皇上求情”
“大人有所不知,一听说这消息秀峰就去夏宫递牌子乞求觐见了,可皇上没留秀峰的牌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斗胆来求见大人。”
肃顺沉吟道“皇上一定是晓得你为何求见的。”
“也行皇上是真没空召见秀峰。”
“别傻了,皇上不见你是为你好。”想到耆英出事满朝文武全在落井下石,就眼前这位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帮耆英奔走。再想到之前无比器重的尹耕云虽有几分学识,可论为人处世实在不敢令人恭维,肃顺不禁叹道“志行,你哪儿都好,就是太过重情重义。换做别的事倒也好说,唯独这件事不行,真不能有妇人之仁。”
“大人”
“别说了,这忙我帮不上,”肃顺想想又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提醒道“听我一句劝,赶紧回南苑,别再帮着奔走了,不然不但救不了耆英,恐怕连你自个儿都会被牵连”
“谢大人提点,给大人添麻烦了,秀峰告退。”
韩秀峰不是不知道轻重,事实上也曾想过只要能保住庆贤一家子就仁至义尽了,可想到庆贤是个孝子,想到庆贤这些年为厚谊堂做了那么多,再想到就算被牵连顶多只是丢官,而这官他早就不想做了,又觉得如果坐视不理会良心不安,辗转反侧了一夜没睡好,所以今儿天没亮就去圆明园递牌子乞求觐见。
没见着皇上,肃顺又不愿意帮忙,韩秀峰权衡了一番,爬上马车道“小山东,回圆明园。”
“四爷,去圆明园做什么,咱们还是回南苑吧。”
“让回圆明园就回圆明园,少废话。”
“遵命。”
再次赶到圆明园,已经是下午。
自从被擢升为奉宸苑卿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是“小军机”了,所以去不了军机处值房。但身为掌管皇家苑囿禁令的奉宸苑卿,除了军机处值房之外的外廷都可以去,在总管太监的陪同下连内廷都能去。
但他却不敢就这么去内廷,而是守在离军机值房最近的一道宫门外等。
也不晓得在宫门口当值的御史是知道他有权巡视苑囿,还是闲得慌,不但没赶他走,反倒跟他眉飞色舞地说起尹耕云上的奏疏,说起尹耕云今儿个在朝堂上跟郑亲王力辩的壮举。
“韩大人,您有所不知,连同今儿个上的折子,杏农尹耕云的号已先后上了九道字字珠玑,掷地有声的奏章,正所谓筹洋九疏郑亲王凭仗权势压人,戆声厉色,横加诘难又怎样,还不是被杏农理抗辩数百言,驳得哑口无言,真乃我辈之楷模”
尹耕云这个人,韩秀峰不止一次听说过,而且知道尹耕云是肃顺的人,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跟郑亲王端华撕破脸。
再看看御史像变戏法似的掏出的“宫门抄”,韩秀峰心不在焉地说“好一个非战不足以自保,尹御史果然是大才。”
“杏农忧国忧民,为澄清维艰之世,力挽颓运,多次冒渎君威,封章连上。韩大人,我敢打赌,用不了多久,杏农的直声便能振天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韩秀峰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在暗想你们这些御史言官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主儿。比如嘴上说“非战不足以自保”,但那是让别人去战。不过这个尹耕云倒是有几分见识,至少晓得应该师夷之长技以制夷。
正一边敷衍一边胡思乱想,柏葰从军机值房里出来了。
韩秀峰急忙打起精神,掸掸马蹄袖躬身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