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并非不懂好赖之人,陆铮的善意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发问,显得她是个小气的,以为陆铮会做荒唐不好的事。
有上一世的经历,她即便对陆铮再心存忌惮,难免有时会把刚刚及冠的陆铮当做少年看待。
何况传闻中的陆铮仗着圣宠肆无忌惮,跋扈自傲,毁誉参半,她很难不受这些影响而对他存有些许的偏见。
“太子将立,国之储君,帝王所重,陆侯爷不为自己点燃一盏长明灯祈福报,得心安。”
顾瑶的话让已经走到灯塔门口的陆铮停下来,然而他并没有回头。
灯塔外被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冷峻的脸庞多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
明面上是一盏长明灯,其实她提醒他的处境。
圣宠无边又如何
是人都有死去的一日,陆铮特殊身世,必然被新帝和陆家所不容,为后世人非议。
守在灯塔门口的长随微微低头,顾小姐好大的胆子,从未有人敢当四少爷的面隐喻此事,这不是暗示四少爷不得长寿不得善终
“天让我活,我死不了,天若有变”
停顿少许,陆铮回头,动了动嘴唇,随后迈步走出灯塔。
我便逆了这天
顾瑶手心冒着冷汗,随着陆铮的脚步走到门口,风雪中只留下一道浅淡的身影,不高大,不伟岸,却能让她记住一辈子。
以后再不会把他看做只是及冠的少年,而是一个不受天地摆布,敢于逆天的男人。
他口中的天是指天子
顾瑶下意识摇头,不该是天子,怕是天意连天意都无法左右的人,不信佛道,那他还来寺庙作甚
和尚们随之起身,向顾瑶打了个稽首,退出灯塔,这份礼遇并非是对顾瑶,而是看在冠世侯的面子。
她又得承他的情。
“哎呀,太吓人了。”
王婆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有余悸抚着胸口,“方才吓死老奴了,六小姐以后您千万别再提陆四少的事情,您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一句话而惹恼他落得家破人亡。”
陆铮的身世已是帝国上下公开的秘密,却无人敢提,无人敢碰。
顾瑶回到供奉在长明灯前的桌案前,正好站在方才陆铮矗立的地方,抬头望向最上方代表为李氏祈福的长明灯。
她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应陆铮生而富贵,死亦哀荣无限。
长明灯晃动,那个念头消失无踪,顾瑶轻声说道“冠世侯分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可是有不少人”
王婆子想到被冠世侯整垮的勋贵朝臣,没有惨痛的教训也无法铸就陆铮赫赫凶名。
莫非陆四少看上六小姐了
倒是鲜少有少女在颜色上压过六小姐。
王婆子是在顾老夫人身边侍奉的老人,自然知晓明艳昳丽的六小姐远不如文雅清丽的小姐们受追捧。
谁让皇上和勋贵大臣更看重女子才华
尤其是隆庆帝所宠爱的妃嫔多是才女,容貌只是清秀的佳人。
连东平伯世子都幡然悔悟嫌弃六小姐容貌艳丽,华而不实,比东平伯世子高上许多的陆侯爷怎会心仪她
六小姐被退亲后,只能远嫁寻常读书人了,还不能有心仕途的士子。
老夫人曾经念叨过,有心做官的人不会娶六小姐,毕竟官夫人们都是淡雅之人必然排斥艳丽的六小姐。
哪怕如今六小姐在王婆子看来艳而不俗,湄而不妖,亦不再似过去爱显摆,可到底是坏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