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白墙城堡,涂着青金石颜料的蓝色大门,在这里能看到大夏时代遗留的科林斯式大理石柱,上面却雕刻有印度风格的大象,甚至是佛陀的塑像。
大月氏王光脚盘腿坐在蓝氏城那东西方风格混杂的宫廷中的华丽毯子上,抚摸着涂了香油的唇上卷须,黝黑的身毒奴婢端着葡萄酒侍奉在左右,与主人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
月氏王正在听远道而来的大宛使者哭诉汉将军任弘蛮不讲理。
汉军西进,此事大月氏是知晓的,对汉军去进攻盘踞药杀水中亚锡尔河下游的匈奴郅支单于,月氏王也乐见其成。大月氏虽然跑到了这儿过好日子,但关于祖先的耻辱经历倒是还口口相传记得一二,匈奴是月氏天然的敌人,不论从情感还是利益上。
这十多年前来,大月氏也吃了丝绸之路的红利,成了丝帛的中转商,他们发现让粟特人过路若缴纳的税,比直接抢了他们获利更大,郅支对丝路的扰乱打断了这种繁荣。
但月氏王并非一个短视之辈,让大宛使者退下后,只问宫廷里年长的老人“四十年前,月氏什么没有帮助汉军攻打大宛”
因为河中地区是康居、月氏共有,容不下第三方势力插入。
虽然月氏王对南方温暖富裕人口众多的身毒更感兴趣,但并不意味着他欢迎这些年急剧扩张的大汉占据大宛,十年前,因为汉封狼何为“小月氏王”一时,还遭到了大月氏的抗议。
对任弘就更是感观极差了,因为月氏王曾派遣使者入汉,最初汉人招待很殷勤,美酒嘉柔供应不绝,在询问清楚后,竟大惊失色,说什么“还以为是贵霜翕侯之使,不想竟是月氏王使”。于是待遇陡然降低,连接送的马车也比贵霜翕侯的使者低了一个等级。
贵霜占着与汉朝的交通要道瓦罕山谷,故同西域都护交通密切,实力也是翕侯中最强的,但毕竟仍是月氏王的臣属,任都护岂能如此
此事让月氏王大为不快,故与臣属一番商议后,月氏王做出了决定。
“大汉和大宛都是月氏的朋友,佛祖说过,战胜增怨敌,战败卧不安,胜败两俱舍,卧觉寂静乐,大月氏应当去加以劝说,让双方停止争斗。”
信奉佛教不妨碍大月氏人对身毒大加劫掠,满口仁慈的月氏王,这是要为大宛出头了,只没有明说,先召集各翕侯,亲自带几万骑北上粟特看看情况,并让使者去拜访大汉骠骑将军,附上大夏文所书的国书一份。
他承诺,若任弘让汉军放弃进攻大宛,月氏王愿意与汉军一起讨伐匈奴郅支单于。
而等十日后,大月氏王已北渡阿姆河,他的征兵命令也送到了位于蓝氏城东南的贵霜翕侯都邑护澡城。
这座位于瓦罕古道西端的石头城中,已经多了一位来自汉朝的使者。
专门负责为任弘奔波游说的文忠已是座上宾,朝本就野心勃勃的贵霜翕侯作揖道“大月氏王不顾先王头颅饮器尚在郅支手中,竟悍然发兵与匈奴联军,与汉为敌,此事若是传开,必定人心大失。翕侯,如今有大汉相助,这是你成为贵霜王,夺取蓝氏城的最好机会”
而与此同时,军于锡尔河中游,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帮大宛的郅支单于,也收到了任弘通过大宛人送来的礼物。
这是一套衣服当然不是女装。
严格来说,这是一套甲胄,华丽的斯基泰式的青铜鳞甲,上面有箭弩嵌入的痕迹,有典型的匈奴银鹿装饰,头盔上则垂了许多金色圆片,已经被人扯走好多枚,显得残破。
甲胄上,还沾着些早已干涸的血迹。
郅支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在血斑上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