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卫太子虽学公羊,却又复私问榖梁而善之。陛下继位后,听闻祖父卫太子好榖梁春秋,便问老丞相韦贤、侍中史高等,二人皆鲁人也,故言谷梁春秋本鲁学,公羊氏乃齐学也,宜兴榖梁。”
“陛下诛灭霍氏后,召见榖梁春秋后学沛郡人蔡千秋为郎,入宫讲学,与公羊家并说,又擢千秋为谏大夫给事中,让选郎十人从受榖梁春秋。”
萧望之就是当初那十个从蔡千秋学榖梁的人之一,他先前差点就被一个朋友拉着学左传去了,后来听说西安侯也在钻研左氏,在河间太傅贯长卿死后,因为门户稀薄,任弘居然成了左传的领军人物,遂心生嫌恶,改学榖梁。
他在东海郡家乡时,学的就是鲁论语,天下鲁学是一家,倒也不反对,如今也成了干将级别的人物。
“陛下善榖梁之说,长安皆知。”
这是魏相观察到的事,当然,刘询也对以史解经的左传感兴趣。从西安侯任弘到京兆尹张敞,都是左传一派的人物,但这一派起步晚,也没有贸然扩张,依然低调行事,任弘更是只收了刘更生等几个年轻弟子,在榖梁看来,不成气候。
但即便如此,榖梁、左传依然未被列为官学,五经博士里,唯一的春秋博士依然是公羊家的。
魏相敏感地意识到,在盖宽饶捅了大篓子后,公羊春秋也要跟着倒霉了,就算不被罢黜,天子也必定引入新的学派去中和他不喜欢的公羊之说。
要么是属于他们自己人,比公羊更加保守提倡礼制的榖梁。
要么是在魏相看来,本就是伪经,如今更被西安侯塞进去了他与杨恽、张敞等人作的新义理章句,充斥功利思想的歪理邪说左传。
“春秋法五始之要,在乎审己正统而已。而春秋的正统,也只能有一个”
魏相看着萧望之,面容肃然“长倩,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去救盖宽饶,清醒些,属于你的战争,开始了”
“臣恽以为,山有猛兽,藜藿为之不采;国有忠臣,奸邪为之不起。司隶校尉宽饶居不求安,食不求饱,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节之义”
杨恽的奏疏还么写完,就被不请自来的张敞给打断了,他在旁边看了几眼后立刻劝道“子幼,这奏疏写不得你难道忘了太史令是如何获罪的”
当然记得,遭李陵之祸,为李陵做解释,结果李陵真降了,触怒了孝武,遂将司马迁幽于缧绁,下了蚕室,遭受奇耻大辱。
“自然记得,但盖宽饶不过是说错了话,岂能与李陵相提并论,今上标榜仁德,不该因言获罪。”
杨恽的笔停了,他正在写为盖宽饶说话的上疏,想解释盖宽饶本心并无大逆不道之意,更没有让天子禅让退位的意思。
“哦大汉不因言获罪,那颜异是怎么死的”
颜异乃是汉武帝时的九卿,以廉洁正直著称,因反对白鹿皮币,被张汤定了腹诽罪而死。
天子想要谁死,何患无辞更何况盖宽饶结结实实揭了皇帝逆鳞,他个人道德再高洁也没用了,这时候谁替他说话,谁就是同伙这便是皇帝将此事下朝堂议论的原因啊。
“你这奏疏一上,非但会重蹈太史公覆辙,甚至会牵连他人。”
张敞极力劝阻杨恽,他知道杨恽与盖宽饶为友,但杨恽一直被认为是“西安侯之党羽”,任弘本就不在朝中,杨恽非要去掺和一脚,这是想要将地位敏感的骠骑将军也拖下水么
杨恽却猜出来了“子高,汝极力劝阻我去管此事,莫非是想坐视盖宽饶死,顺便乘着公羊春秋被陛下迁怒之际,让左传得以兴”
学术要兴盛有两种路子,一是底层路线,先在地方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