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长满稠密的针叶林,入秋后整个草原一片金黄,唯独姑衍山颜色绿得发黑,这片森林被认为是神灵的居所,匈奴人称之为“黑色圣山”,与东方的狼居胥山“金色圣山”相对。
单于已经跟着巫师,登山进入幽深的洞窟中为匈奴祈福,汉人、鲜卑、乌桓、丁零奴隶们,被宰杀后剥掉皮,当成血淋淋的人牲挂满山道,匈奴人的神也是嗜血的。
大单于左右是胡巫和老妪,她们拄着长长的雕花拐杖,戴着狰狞的面具,一边行走一边敲鼓舞蹈,节奏庄严的铃铛鼓乐有助于单于与祖先沟通。
无人知道单于在山上聆听了神灵和祖先怎样的话语,当他回来时,整个人精神都不一样了,虚闾权渠脸上还涂抹着祭祀时沾染的鲜血,从额头一直画到嘴唇下,头发编成一根长长的鞭子。
他高高举起双手,大声道“祁连神和冒顿单于说,胡必胜”
匈奴人可不知道什么“国之将亡,听于神”的道理,除了一些地区底层奴隶信仰动摇开始供奉“浮屠”外,其余皆保持着原始的萨满教信仰。
神灵和祖先的赐福预言很快就传开了,原本许久没有在与汉人战争中获胜而心存忐忑的匈奴人,得到了这庄重的赐福,便能像打了鸡血般奋起。
姑衍山下,十数万张弓矢被举过头顶,声音得东边百里外的狼居胥山似乎都能听到。
“撑犁孤涂”
他们高呼草原天子的名号,诸王和二十四长们同时期盼大单于将神灵祖先的选择公之于众。
“西南,还是东南。”
“究竟会选赵充国,还是任弘”
唯独刑未央已经知道了答案。
在众人注视中,虚闾权渠骑上挂满金饰的骏马驰至黑林金帐前,手中的径路刀锋利如芒草,但他所指的方向,是匈奴人未曾想到的。
“向西,太阳落下的方向,燕然山的方向”
“既然赵充国、任弘皆不好对付,为何不向西离开单于庭,去和右贤王汇合,先对汉人西路军下手呢”
这便是刑未央给虚闾权渠出的主意,用汉人的话说,柿子捡软的捏嘛。
据右贤王来报,汉人、乌孙的联军数万,已越过金山,与小月氏汇合,正在搜寻右部主力,相较于中、东两军,西路军无疑最弱,汉军不过万余,其余皆是乌孙、小月氏义从骑。
若集结匈奴举国之力,近二十万骑四面八方围攻,先击走乌孙月氏,再在无险可守的草原上围攻区区万余汉卒,或可像击降李陵那样,一口将其吃掉
至于左地和单于庭,就留给扑了个空的汉军吧,等他们粮食耗尽,最多靠鲜卑、丁零的牲畜和劫掠零星匈奴部落撑到冬天,等大雪降下,就只能悻悻而归。
匈奴部众在郅居水以北,靠近燕然山,可以派几个小王去将部众一同迁徙,匈奴整体移至右部,就算赵充国、任弘追至,也是疲敝之师。若以长远看,汉人西域、北庭大军已尽出,只要将其歼灭在右地,来年完全可以西向收取北庭,让匈奴再度统治天山以北,并与康居联手夹击乌孙。
届时汉军想要再度远征,要走的路可比北上攻击单于庭远多了,匈奴退可取乌孙之地西迁,进可收复单于庭和左地,战线将被无限延长,他要像父辈狐鹿姑单于那样,最终将汉朝拖垮。
从马邑之围后,骑战已不再是匈奴的优势,广袤的草原和能让汉军断粮绝水的纵深,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逃避虽然可耻,但却有用。
“大单于,这会死很多人,死很多牲畜,右地的草地没有东方丰饶,养不活十多万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