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就是每人一千钱,足够置办从头到脚一整套衣裳,再买头驴了。士卒闻言都十分欢喜,他们都是征召兵,与募兵不同,管饭却无军饷,偶尔才有点犒赏。但前任右扶风朱山拊是个极其小器的人,居然克扣三河卒们的犒赏,还是西安侯大气啊,他的名望和事迹早就在天下流传了。
而曲长屯长等官吏能拿到手的自然更多。
“此乃天子之赐也。”任弘又强调了一遍,开始和吏卒们唠起家常“我在西域任都护府时,最爱的便是三河卒。”
“车师国的井渠,虽是三辅轻侠出力,但他们却是跟着三河卒挖的。”
“先时匈奴大单于将六万骑欲击北庭西域,我便让军中三河卒在天山隘口筑了一道长城,如此方能阻拦住胡虏,故三河之卒,当为达坂城之战的首功”
说是首功,也不见你推举个把关内侯出来啊。
河东河南河内,三河在天下之中,从唐尧时代就是文明中心,所有人口众多,土地小狭,民人众,其俗纤俭习事,必须依靠水利工程增加亩产,方能养活越来越多的人口。
故三河水利发达,当地人三天两头被官府征召干类似的活,显得驾轻就熟,不止是三辅,连河西、西域治渠都经常征召这三地的人去治渠。
汉朝不同地方兵种还真不一样,六郡的骑士,荆楚、汝南、巴蜀的材官剑士,吴越的楼船。再加上三河卒,俨然是大汉的工程兵。
虽然他们在治渠修冢上是专业团队,可若真刀真枪,却是外行。所以这支工程兵,从来就没被霍氏放在眼里,但一头狮子带着一群绵羊,也能出奇效,但只要用得好了,亦是一支奇兵。
至少,在掌握这批人后,等到大将军出殡下葬那天,手里多了这听号令的三千人,刘询和任弘心里好歹踏实点。
如今北军的虎符还在霍山手里,未央长安宿卫也多是霍家的人,虽然刘询以极大的恩典麻痹霍氏,而诸将军乃至北军各校也不太可能站霍家一边,但也不可不防啊。
权力交接的当口,往往是最容易出事的,可别来一出高平陵。
入夜后,任弘也不去茂陵县里住,直接在三河卒的营地里睡,检视陈万年送来的文书时,白天替任弘跑前跑后的右扶风丞戴长乐却来了。
“下吏有一事不解,斗胆求问于西安侯。”
作为刘询的发小,戴长乐是颇受刘询信赖的,但任弘不太喜欢此人,戴长乐自诩聪明,和杨恽像极,却又无杨恽之才。
今日,戴长乐的小聪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朝任弘作揖
“下吏以为,陛下任西安侯为右扶风,今日又市三河卒以恩惠,恐怕不止是为了督大将军冢祠之事吧”
“你想说何事”任弘放下简牍,看着戴长乐,此事重大,以刘询谨慎的作风,是不可能告诉戴长乐、张彭祖计划的,大概是戴长乐自己揣测。
但很显然,戴长乐用力过猛,揣测过头了。
戴长乐下拜,压低声音道“大将军葬礼当日,北军五校送葬者,不过千人而已。届时太皇太后与霍氏云集于茂陵,而君侯手里有三千人只要偷偷发武库兵器甲胄予之,便是一支能战之兵”
他抬起头,眼里尽是新贵对上位的急切渴望。
“依下吏看,不如禀明天子,就在此地,在大将军下葬那天,将三河卒埋伏于左右,做一场大事,如此便能一劳永逸,解决霍氏,陛下方能早日亲政,执掌朝纲”
任弘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戴长乐,他很清楚,这位新贵在未央宫里陪皇帝干待了六年后,对执掌权力的迫切期待,不止是戴长乐,许家、史家,都希望能随着刘询得道,而鸡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