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毒织工叽叽咕咕地解释,译者禀报黄霸“身毒织工说,这棉与身毒棉不同,身毒棉是高大的树木,而这种河中棉非洲草棉却是草,虽然长得快还耐旱,但棉铃小,且脱籽不易。棉丝短,故只能织出粗布。且天气干燥,织布时棉纱易断。”
“汝等织不好布就怪天气太干”
黄霸愠怒,让人惩罚了身毒织工,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说谎找借口。
直到晚上回了家说及此事,黄霸的妻子笑得不行“良人居然真不知道天气太干,确实会让布丝经纬易断么”
黄霸愕然,他虽然起于基层,但家境富庶,从来没织过布啊且所治的地方都是依山傍水的富饶地,也没有楼兰这般极端的气候。
“总不能将工坊移到牢兰海里织罢就算如此,棉绒太短只能织出粗布又如何解决”
黄霸抱怨着,任都护交给他推广棉花这个任务太难了。
也怪这该死的气候,身毒棉是更好的纺织材料,但它只适合温暖湿润的珠崖和南海郡,是无法在西域生长的,农官们曾试过,都长得蔫蔫的,直接花都不开,更无棉铃,真是一点面子不给。
不过好在收来的棉花,还有一种用途。
到了次日,黄霸去了另一个工坊,敦煌郡奉朝廷之命,每年夏末都会送来大量衣物,有袍、绔,还有温襦。
襦,暖也,此衣大襟、窄袖,分成内外两层,层间可以加填充物,这种葛麻质地的粗糙複襦便是最普遍的冬衣,已很接后世的棉袄。
至于填充物,富人用蚕丝质地的绵絮,多是缫丝的下脚料,这种充绒轻薄而保暖,但即便是废料也十分昂贵。
穷人则要塞芦花了,黄霸好儒术,知道一则关于孔子之徒闵子骞的故事,叫做“单衣顺母”,讲的是闵子骞受后母虐待,被迫在冬天穿用芦花填充的冬衣,几乎冻死,而后母的亲生孩子却穿丝绵填充的冬衣,芦花的御寒效果可见一斑反正黄霸从来没穿过。
可现在,楼兰有了一种比芦花保暖更佳,在西域较绵絮更便宜的选择。
工坊中,在奴婢和汉人雇工的劳作下,洁白柔软的棉花被一点点塞进温襦里,塞实缝好后,便成了棉襦。
因为襦比较短,还有棉绔,绔管以粗麻为面料,衬里是葛布,层间填以棉花,看上去有点臃肿。
于是乎,当来奉任都护之命,来楼兰押送冬衣的文忠穿上一整套后,原本瘦瘦小小的他顿时变得臃肿起来。
但没人笑,如何在冬天御寒是让人苦恼的事,汉人一入冬,要么就躲屋子里,若是外出,有狐裘貂裘还好,羊皮裘已经不太御寒了。还有人则在身上套无数层单薄的衣服,最夸张的能裹二十层。
但对穷人而言,夏天都不一定有足够穿出门的衣物,冬天能要了很多人的命。前几年支援乌孙的战争,即便朝天提前发了冬衣,仍有许多士卒冻死冻伤,亏得俘虏了匈奴大批牛羊,杀了几万头剥皮晒干了凑合。
任都护事后十分懊恼,认为这些伤亡本可以避免,这在赴任后大力推广棉花,又请敦煌郡输送襦、绔、鞋履,在楼兰加工成保暖的新式冬衣。
文忠试穿起来走了一圈,一会就冒了汗。
“果然,穿上就热了。”
再在这棉衣棉裤外加一层羊皮裘,就算大晚上在寒冷的户外,也十分保暖。
“这个冬天,士卒们不用再挨冻了。”
文忠十分满意,楼兰去年已经送了一批冬衣,主要供应东且弥城守军,因为都护预测,一旦与匈奴开战,孤悬北庭的东且弥会陷入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