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昔日任弘路过时遇到的孝武时汉军尸骸,如今却已被收敛一空都护府出了价,途经此道的商队若能收拾一具汉军骸骨交给都护或玉门关,便可得布半匹。
只可惜随着小月氏丢了蒲类海,此道不再安全,商贾遂绝,转而走有汉军烽燧护卫的楼兰道。
如今匈奴人故技重施,呼韩邪以为,以任弘之狡诈,不会不设防备。
右奥鞬王车犁笑道“防备又如何西域汉军不足一万,大多数集中在东且弥与达坂城,大单于与右贤王数万大军临于北庭,任弘已遣兵去支援,后方必定空虚。”
大单于、右贤王与诸王商议过了,此番北庭之争,关键其实不在北庭,而在于作为其后援的车师国。
车师富饶,谷物一年两熟,号称西域的粮仓,当年匈奴右部屡屡进犯铁门,靠的就是车师的粮食和兵卒,那也是这两年来任弘尽力经营的地区,东且弥城自有屯粮,而达坂城的汉军,全靠车师运送粮食补给。
虽然右奥鞬王和呼韩邪都不敢妄想如任弘那般,创下一日破交河的奇迹,但哪怕带着上万骑杀入车师国,将汉军的葡萄园和农田粮仓焚烧一空,也足以狠狠打击其士气。
而车师、焉耆等国虽投降了汉人,但其长期作为匈奴仆从国,见汉军式微,或许派遣使者三言两语,便能胁迫他们复归匈奴数十年前便是如此啊,因李广利屠轮台灭大宛而归汉的焉耆楼兰等邦,在汉军撤离后又迅速投靠了匈奴,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西域真正的主人
一旦失去了后方,北庭的汉军再强悍,也会成为孤军,成为匈奴用来与汉朝和谈的人质。
和北庭的凉风习习不同,天山南麓极其酷热,匈奴人损失不小,尤其是马匹,几乎折了三分之一,有些人已经只能步行了。好在走了五天五夜的时间后,匈奴人终于看到了大沙海的尽头,远方百里开外,巨大而赤红的火焰山已赫然在目。
接下来他们会路过一个位于库木塔格沙漠边缘的狭长绿洲,天山的雪水滋润着那儿,能让疲敝不堪军队得到休憩补给,为袭击车师做准备
但让呼韩邪心中一跳的是,那绿洲边上,却屹立着一连串烽燧,向西直通火焰山,山脚的绿洲旁,有一座土黄色的汉军小障塞。
这不是海市蜃楼,而是过去一年间汉军新修筑的防御工事,名曰“高昌壁”吐鲁番高昌古城,烽燧发现匈奴人后燃起的薪火浓烟,已将敌军来袭的消息告知了障塞,以及亲自坐镇车师的任都护。
待到次日清晨,当呼韩邪与右奥鞬王抵达火焰山下的沙漠边缘时,远远便看到了一支来自车师的军队正以逸待劳,在障塞前摆开了阵势迎击匈奴。
但一如右奥鞬王所言,对方果然兵少,不过三四千人,大概是将驻守车师的汉军,连同车师国兵卒统统加上了,而匈奴人即便经过沿途损耗,仍有八九千骑,优势很大。
右奥鞬王车犁松了口气,让各千骑长也摆开阵势,缓缓向前推进,但呼韩邪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汉军善守,既然人少,为何不退守交河,而要在这迎击,以寡敌众”
“或是任弘张狂,他一贯都是以少胜多。”
右奥鞬王车犁只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是先贤掸的弟弟,兄长被任弘斩首悬于北阙,不论对匈奴还是对他的家族,都是奇耻大辱,而这趟随他来袭击车师的,也多是在上次战争中失去家人帐落的匈奴人,若不是带着复仇的心思,恐怕没走过大沙海士气就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