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却不动声色“为何要送你黄金,可说了”
“大将军勿怪。”
田延年摇头道“是想让我替皇帝伐柯,求娶大将军小女成君,欲立为皇后”
联姻本是霍光孜孜不倦的事,可这次却不怎么热心,只道“这么说,子宾今日前来是为天子做媒”
“不敢,此乃大将军家事,下吏绝不敢过问。”
田延年是知道的,大将军很讨厌别人干预他家中之事。
“只是下吏以为,皇帝此举明为求婚立后,实则是想要借机见于高庙啊,那夏侯胜入未央宫了,多半就是他发觉了这一漏洞。”
一个多月,终于发现了么
霍光也不否认,那确实是他给刘贺留下的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得有两手准备才行,若刘贺登基后月内若有不妥,未谒高庙便是一个发难的由头。
只是六月份平稳渡过,虽然皇帝不惠,但好在听劝,没有再做污国名器之事,近来的吃喝玩乐,就由着他去吧。
反正再聪敏再优秀,也不可能比得上过世的孝昭皇帝,愚笨不惠点有何不好
嫁女之事,霍光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没打算过,或是看不上这皇帝,或是别的原因。
但时至今日,再故意不让皇帝谒高庙,倒是弊大于利了。若让皇帝忐忑不安,逼出事来反倒不美,五军在外征伐匈奴,朝中需要安宁,一切都得为远征让位。
霍光还是先反过来问田延年
“皇帝见庙之事,子宾以为如何”
田延年却顾左右而言他“臣最近在读春秋。”
他抬起头“读到晋惠公杀里克之事。”
霍光不学无术,甚少读五经“这又是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田延年道“里克乃是晋国大夫,晋献公肱股之臣,献公宠爱骊姬,欲废长子申生而立幼,里克力谏不果,后申生果然被赐死。”
“献公死后,骊姬之子立,里克发难,连杀骊姬二子奚齐、卓子,而在迎立新君时,先欲迎公子重耳,而重耳狐疑不入,只能纳公子夷吾为君,是为晋惠公。”
“晋惠公坐稳君位后,将杀里克,派人对他说若无卿,寡人不能为晋侯,但卿曾弑二君与一大夫,做卿国君的人,岂不是太难了”
“里克则答不有废也,君何以兴欲加之罪,其无辞乎臣闻命矣。最后伏剑而死。”
故事讲完了,田延年下拜垂首“何患无辞,这就是下吏的看法,若天子圣明,谒不谒高庙又有何干系呢”
反过来就是,若天子不明,他是否谒过高庙,真的重要么
霍光默然,他知道,田延年话语的重点,并不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在弑君、废君、立君最终又身死的里克上
大将军一挥手“吾知之,这一千斤黄金,子宾也不必往我这送,自行处置吧。”
田延年大笑“谢大将军,但下吏无功,不敢受此重赏。不如将它们送到大司农府库去,孝武为了对匈奴开战,以少府盐铁之权入于大司农,以丰军资。这一千金,就当是皇帝为此战出的钱,足够一曲募骑一年赏值了,唉,大战真是太费钱了,下吏现在是知道历代大司农的难处了。”
霍光抚须“这可是一千万钱啊,子宾却不屑一顾,丝毫不动心,真是叫人称奇。”
言罢,霍光面上带笑,定定地看着田延年,似乎在等他再说点什么。
他案几上还压着一份奏疏,有三辅大贾通过关系,向廷尉举咎大司农田延年谎报平陵工程款项,如此中饱私囊。
此事让人心惊,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