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战半刻,任弘面前的墙没有倒塌,反倒是左右的小阵在不断向前补充,让这堵墙越来越厚,随着匈奴人第一波冲击无果而终,任弘一声令下后,墙垣开始向前移动。
汉军也不急切,每前进十步便停下整顿阵列,这一点不耽误追击,轮到他们撵着匈奴人往风口赶了
踩在脚下的是匈奴人的尸体残肢,有坡度的地方,死人甚至被大风吹得打滚。任弘没机会到前排,就只和亲卫们在后面补刀了,白瞎了他的百炼刀,倒是能轻易结束那些躺在地上半死的匈奴人痛苦,往下轻轻一送,热血流淌在冰冷的土石上,给这片荒芜的土地留下了色彩。
但直到越过了阿拉山口,将两千余匈奴人打得溃散四走,他们也没有抓到先贤掸。
被擒获的匈奴俘虏哆哆嗦嗦,指着远处荒芜戈壁上狂奔的几个小黑点。
“让部下在前拼死阻拦,而自己逃了”
赵汉儿有些不齿,任弘则想起当年铁门火牛冲阵,奚充国率军追击尉犁、危须、焉耆联军时,就是先贤掸,命令匈奴人朝友军放箭,杀伤了大批人,也阻止了乱军为汉兵所驱冲他大营。
那个毫不犹豫手刃右谷蠡王的狠人,确实有可能这么做。
“他逃不了多远。”
任弘看向身后,负责看着战马的那一队兵卒也艰难越过了风口,河西曲步战不虚匈奴人,但他们真正的本事,还是轻骑竟逐
他将自己的百炼刀,递给交战中兵刃折断的赵汉儿
“归汉,这份足以封侯的功劳,由你去立”
任弘很希望此次归朝行赏时,他麾下能出一两个列侯。
在大汉一百三十年历史里,封侯者层出不穷,军功侯虽还值钱,但却不算金贵。
最难能可贵的,是不但自己封侯,还能让麾下将校也跻身侯位。
除去开国时韩信曹参吕泽等独当一面的大将,也就孝武时的卫、霍、李广利三人能做到这点。
卫青最为突出,其裨将及校尉已为将封侯者凡十四人。
霍去病过世太早,数量上略逊,其校吏有功为侯者凡六人,而后为将军二人。
李广利虽然被常被诟病,甚至成了赵充国口中的战力单位,但四次率大军出击大宛、匈奴,好歹也是带出了一批人或者说,是那批人让李广利能跌跌撞撞混迹十余年。
商丘成、马通、马何罗等封侯,上官桀、赵充国亦算其旧部,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者百馀人。
只是打铁还要自身硬,巫蛊之后汉武帝的恩宠一旦消失,看似庞大的贰师一系便分崩离析,上官桀和赵充国也与其撇清了关系。
“能做到带着手下人封侯的,那便不是将,而是帅了”
任弘已为两千户侯,立再大的功也不过是加户数,加到万户两万户去,但他希望下次大战时,自己不必再作为军中偏将,而能像五将军一般,独当一面
赵汉儿这一路立功颇多,斩首也足,关内侯几乎是板上钉钉,只差一个匈奴王首了,是任弘最寄予厚望的部下。
赵汉儿倒是不负厚望,半个时辰后,夜幕降临前夕,前去追击的轻骑出现在远处,赵汉儿一马当先,将一个绑了搁在马背上的匈奴人拽下来,拖到任弘面前。
“君侯,下吏未辱使命,先贤掸擒至”
这是个头剃秃留了辫发的中年人,细长的眼睛里没有往日的神采,若是最后时刻跟着部众与任弘死战,或许他还有直面任弘的勇气,可现在,先贤掸眼中只剩下了颓唐和沮丧。
终究还是没逃过。
任弘让俘虏来辨认后确认是先贤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