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大汉作为世俗的王朝,祭祀泰一等神也是天子自娱自乐,民间则是哪个神灵就拜谁,几乎不可能像曾经的希腊征服者那样迫害异教徒,收税也绝对比康居、月氏低,定是粟特人理想中的统治者。
再想远点,祆教毕竟历史悠久,是曾经波斯帝国的国教,在安息呼罗珊等地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听说将祆教僧侣驱逐到河中的亚历山大,是唯一一个和黑暗恶神共享受诅咒者头衔的人类。”
任弘不由遐想“为善除恶,唯光明故。拜火教当然不能传进中原,但可在葱岭以西小小复兴啊,什么时候大汉指定谁,谁就是被所有拜火僧和祆教徒群起圣战的恶神帮凶,那就好了。”
他笑着看向西方“比如说安息,或者大秦”
安息、大秦都都太远了,大汉现在的目标,还是先挖掉匈奴这座大山。
汉军在焉耆扎营补给时,任弘令人将俘虏的匈奴千骑长押来,二话不说,按着往案几上一坐,就上他们破虏燧的传统刑具老虎凳,这简约而不简单的刑罚痛得那个千骑长哇哇大叫,开始求饶,问他母亲贵庚都愿意说。
任弘让赵汉儿做翻译,仔细审问了一番,关于匈奴诸王所在,关于乌孙战争进展。
“先贤掸的部众,果然聚集在日逐王庭”
在证实此事后,任弘拊掌大笑,还真给他猜中了,看来自己的计划是可行的。
但对乌孙那边的情形,奉右贤王之命在车师屯田的匈奴人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匈奴已经快夺取伊列水了。
辛庆忌年轻,听到赵汉儿开始审问匈奴屯田细节时,觉得很惊讶“我还以为匈奴只会畜牧,不会种地。”
“匈奴已不是百年前的匈奴了。”
一旁的杨恽说道“元狩四年,卫将军北击匈奴,至颜山赵信城,得匈奴积粟食军。军留一日而还,悉烧其城余粟以归,若不事农耕,赵信城距离西域和汉地都极远,哪来的积粟呢”
大概从那时起,匈奴人已经开始学着种地了,最初是利用从中原掳走的“秦人”作为农奴,渐渐的一些水土肥沃之地开垦田地,连匈奴人也学着抡几锄头。到了贰师将军李广利投降匈奴时,农业已占了匈奴经济不少比重,雨雪数月导致谷稼不熟,已经让单于十分困扰了。
杨恽也发现了这点,摇头道“你还别说,匈奴人学大汉学得真快,长安往西域派出四千屯田卒镇守西域,匈奴也使四千骑田于车师,为右部准备战争的粮食。僮仆校尉亦是效仿孝武时的使者校尉,比西域都护设置还早。”
他是个爱动脑子的人,陷入了思索“礼记有言,北方曰狄,衣羽毛穴居,有不粒食者矣。西方曰戎,被岁衣皮,有不粒食者矣。而如今西羌种田食谷,匈奴亦然,光用是否粒食来区分戎狄,恐怕是靠不住了。”
任弘笑道“礼记是五百年前的眼光,如何能用来看今日之天下那岂不跟楚人刻舟求剑一样。”
每个民族和国家都是不断学习变化的,不变的早就亡国灭种了。匈奴不愧是百蛮大国,能和大汉分庭抗礼百余年,凝聚力超乎想象,学习能力也确实不错。
难怪南匈奴到了东汉三国飞速汉化,成了五胡中最早一批在中原建立政权的。
想到这,任弘不由后怕,若是汉朝没有出一个汉武帝,一鼓作气猛攻匈奴,将适合农耕的河南、河西夺了筑长城圈起来。而是延续文景时的政策,一直绥靖到现在,会发生什么
说不定匈奴靠着学来的农耕技术,靠河南、河西之地,已成了加强版的大辽,强汉反而变屈辱纳贡百年的铁血强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