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解忧公主最关心的事,她这几日从来没一点空闲,虽说元贵靡才是乌孙王,但他骤登王位,做事优柔。国中大事小事,都是解忧公主做决定。
从翁归靡的葬礼,到安抚大小部落,对协助平叛的乌孙贵人做出承诺和赏赐,都是解忧公主一手操办。
她虽然看上去身体娇瘦,但内里似乎有某种强大的力量,在肥王死后,支撑着她到现在。
常惠看着心中不忍,很希望自己能帮到解忧。
“我半月前从西域都护处听闻两位将军消息,两军已至蒲类海。”
如今半个多月过去了
常惠看着地图思索道“若换了我,在蒲类未能找到匈奴主力,定会继续向西进发,要么击东且弥的右谷蠡王庭,亦或是夺车师国取食”
冯嫽的丈夫,乌孙右大将在叛乱时伤了一只眼睛,仍坚持参加军议“车师交河城易守难攻,汉军虽众,想要夺取恐怕不易啊。”
别说右大将、元贵靡,连常惠也没想到,某人三两天就神兵天降把交河给破了,颔首道“故汉军可能不取交河,而走天山以北,缓缓向西推进索敌,但公主之婿,西安侯任弘却不一定乐意”
常惠笑了起来,他与任弘同在苏武手下共事过,又是朋友,经常上西安侯府蹭饭,对任弘的性情最了解不过。
“以我对道远的了解,他心忧楚主安危,或会说服蒲类将军,分给他一支偏师向南。”
好似和任弘心有灵犀,常惠的手在地图上划过,往一个湖泊和群山环绕的盆地中一指
“他会走危须、焉耆,抄近道来驰援乌孙”
任弘此刻尚不知乌孙发生的剧变,自己的老丈人肥王翁归靡,竟会因为数年前他造访乌孙求援引发的种种因果,提前十几年死于非命。
但任弘一直觉得,历史是魔幻而疯狂的,远胜过一切故事编撰的想象。
就比如说,在大汉儿郎在出征之日便早早脱下丧服之际,却有一支纯由匈奴人组成的军队,都出汉塞三千里了,还在甲胄外披着粗麻布,旗帜也是黑白分明,坚持为孝昭皇帝戴孝。
金赏所率的休屠部,就是这支神奇的军队。
金赏麾下五千骑,正式的名称应该是“陇西属国骑”。
半个世纪前,休屠王被浑邪王斩杀,休屠部惨遭火并,又被霍去病招降带回汉地。其王族被送去长安,就是金日磾一家。
而普通部众,则安置在陇西属国,依然从其故俗,以部落的形式存在,在之后的汉匈战争中,出力甚多。
金日磾在世时极其谨慎,老老实实做近侍奉车,绝不与陇西的亲戚旧部有任何联络。可如今时代变了,大将军霍光想让女婿金赏掌握兵权,遂让他为骑都尉,带着陇西属国的休屠人出征。
而金赏或是心中有愧,对先帝念念不忘,自己坚持一年之孝不说,还要求休屠部效仿,这才有了匈奴人给孝昭皇帝戴孝这颇为魔幻的一幕。
任弘也由此发现,金赏的老实人形象或是装出来的,但带兵不力这点,却没法装。这种披麻戴孝的形式主义,让无君无父的休屠人抱怨纷纷。几十年了,他们早已同金氏断了主从关系,金赏又不擅骑射,没有拿得出手的军功,甚至连休屠话都不会说,休屠人能服他才见鬼。
但任弘却对金赏没有丝毫怠慢,谁知道这厮主动请命随自己以偏师抄近道,是打的什么主意,反正任弘对他说的话,再也不信半句,只是忽然又想到
“霍光当初在温室殿前虽没有明说,但相当于透了金赏双面间谍的身份,意欲何为”
左思右想,任弘觉得此事古怪“莫非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