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清楚,大将军需要一个不太英明,可以让他垂拱而治的皇帝。
可万万没想到,这位来自昌邑的新天子太不着调,继位才数日就任由从官闹下许多荒唐事,若再纵容下去,恐怕要上房揭瓦,影响国体了。
小孩子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可巴掌不能往天子身上落,那就让其近臣受过吧。
“打算好的。”韩增看着张安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时候看到犯了过错却不打,那才可怖”
“朕不知道此事啊。”
听闻安乐在公车司马门被缉捕,带往廷尉,刘贺吓呆了,听人告知,原来是西安侯弹劾安乐的奏疏被尚书台批准,不由勃然大怒。
“这大汉,究竟是尚书台的大司马大将军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
因得了龚遂半路辞官时遣人去信,借口送昌邑王夫人、姬妾来长安,王吉今日才匆匆抵达未央宫,刚进来与刘贺聊了会,就遇上了这么一件大事,冷汗都吓出来了,连忙捂着刘贺的嘴道
“大汉自然是天子说了算,但陛下即位当日,将玉具、随侯珠、斩蛇宝剑授予大将军,意思便是将政务、官吏进退、征伐等事都交付给他,对违法官吏的处罚自然也不例外。”
“可安乐他何曾犯错”刘贺这话说得很心虚,刚离开昌邑时,他作为“孝子”服斩哀丧要米水不进,安乐没少指使奴仆偷偷给他带,还当没人发现,殊不知全在任弘眼里,此刻才爆出来,就是想置安乐于死地啊。
他这时候真的意识到,皇帝之权,还真没有大将军大,喃喃道“安乐会被判什么罪”
王吉做过云阳县令,熟悉律令,禀道“不至于死,应是髡刑,城旦舂。”
刘贺急了“朕,朕要大赦”
“陛下,大赦可不是游戏,说赦就赦,安乐好歹还能留一条性命,他和两百余从官、奴仆的生死,其实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刘贺一愣“此言何意”
王吉苦口婆心,再次说起刘贺今早跟他说的梦境来。
“陛下昨夜不是梦见有异物堆积在前殿西阶的东面,约五六石,用大瓦覆盖么”
“没错,揭开一看,是苍蝇屎。”刘贺一脸恶心,今早正为这个梦而忐忑,果然出了事。
王吉略一思索,道“诗云,营营青蝇,至于藩;恺悌君子,毋信谗言。”
“这梦境预示着,陛下身边进谗言的小人太多,这些人就像青蝇一样可恶,安乐被缉捕下狱,不就是因为奴仆从官们不知检点么若不能疏远驱逐,再继续听信采纳谗言和阿谀奉承,连陛下也必遭其连累”
“将跟朕来到长安的昌邑旧臣,统统赶走放逐”刘贺摇头“可朕答应过,要给他们大富贵”
“陛下,再这样下去,别说富贵,众人的性命都不保了”
王吉重重稽首“大将军缉捕安乐,看似无情,实则是在告诫陛下,说明事情还有回转余地,还可化祸为福,请陛下立刻驱逐昌邑旧僚,请自臣始”
王吉虽然得了龚遂的信,便千里赴难,可来到长安看见这宫中光景,心也凉了一半,甚至有乘此机会脱身的念头。
“中尉也要弃朕而去么”刘贺念旧情,竟是哭了,也不明白这几日从官仆从们做的都是小事,为何大将军就大加鞭笞,搞得他们做的好像是亡国之举似的。
路上被任弘吓唬了两次,加上近日安乐说下狱就下狱,做了天子后就能为所欲为的迷梦,也醒了一半,将王吉当成了救命稻草,极力挽留后向其请教。
“朕答应卿,给昌邑旧臣从吏发放金帛,遣他们回去,可那之后呢朕又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