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却不以为然,他现在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反杀此子,毕竟看起来,任弘在朝中毫无依仗,还得罪过霍家,被霍夫人记恨。
两千户列侯军功赫赫当年魏其侯窦婴的食户难道比他少,平定七国之乱的功劳比他小一旦窦太后去世没了靠山,还不是被田蚡轻而易举弄死了
但既然昌邑王执意,安乐少不了装一下,起身慢悠悠地举装水的樽,端到任弘面前。
任弘却不接。
“误会”
任弘摇头“不是误会,是仇雠,居大父之仇,当与居兄弟之仇同,虽然可以入仕,然弗与仇人共国,更何况同席弘今日街君命而使,虽遇之不斗,否则”
西安侯虽然武艺不行,但别人不知道啊,真当他是能仗剑横行西域,上下天山的勇士,此刻眯着眼睛盯着安乐,还真有点虎视之意。
安乐不由后退了几步,看了一眼任弘腰上,没带剑,这才再度硬气起来“否则如何,君侯还要当场将我杀了不成”
“我大汉有律令,若己伏官诛而私相伤杀者,虽一身逃亡,皆徙家属于边当年郭解少时以躯借友报仇,尽管逃过一时,但是法网恢恢,最终还是被孝武皇帝下令族诛。”
安乐接下来的话是说给刘贺听的“更何况,西安侯读书读得不透啊,儒经里说,父无辜被杀,子复仇可也,然父有罪被诛,子仇,推刃之道也,我当年举咎任安合法合理,孝武皇帝做了最后裁决,下狱审讯诛杀了他。西安侯该怨,就怨大汉律令无情,恨我这个尽忠职守的小吏作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从安乐那张有些得意的脸上说出来咋就这么欠揍呢。
更何况大汉复仇成风,谁跟你讲理智任弘只知道,想要在江湖上混,孝孙就必须演到底。
但虽然民间鼓励,律令却禁止,除非舍得一身功业,否则确实没法学匹夫们,直接仗剑杀之。
“止”
这时候,刘贺眼看二人非但不能解仇,甚至当场吵了起来,连忙制止了他们,他今日就想做个和事老,便亲自勺了两盏热水,一盏递给安乐,一盏给任弘“二卿皆是国家重臣,今后是要同朝共事的,何必如此呢。”
“大王此言有理,我愿和解。”
安乐立刻接杯盏放到嘴边,任弘却仍不动。
刘贺走到他面前,将盏递了过去“再过些时日,寡人就要称朕了,西安侯难道连天子的面子,也不给么”
任弘看着刘贺,他本性不算坏,甚至有些少见的人情味,但就是太天真。
这小年轻十多年来生活在温室里,要啥有啥,也从来没和人耍过心机,不懂社会人心险恶啊。
他莫非真以为,名为天子,就真的有天子的权势若这世上的事,都是名与实符,那刘弗陵也不会含恨而终了。
权力存于人心,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霍光一天还在,权柄和杀人的剑,就都攒在其手中。
所以,我不给你面子又如何
任弘接过杯盏,当着刘贺、安乐以及身后杨恽的面,将其倒在那温鼎的炭盘里,将其浇灭
“亲始死,水浆不入口,三日不举火,大王为大行皇帝服子丧,非但不能食,连火也不能点,这次我就当没看见,大王请记住,往后不要再犯了。”
言罢一作揖,扔下满脸震惊的刘贺、大喜不已的安乐就往外走,只到了门口才故意停下,回过头道“昔日齐襄公复九世仇,诛佞言污祖的纪侯之后,春秋大之,有时候至亲之仇,哪怕天子之令也无法化解。”
任弘的话提高了音量,连外头的奴仆都听得到“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