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的目光从来就没看向河湟,始终盯着匈奴和西域,现在就是结束战争的好时机,不可能再战了。
果不其然,赵充国否定了辛武贤的想法。
“寇白石、河关时曾杀我吏民的牢姐、封养两部,确实可用辛都尉之策,至于其他部落“
赵充国摇头“滥施杀伐,伤和致灾,我会招抚湟中诸羌,与之盟会,加以安抚,只诛首恶。再传令下去,只要是归降的羌部,令三军毋燔聚落,勿掠牛羊牲口,别贪一时之功,而毁了羌人的生计,否则彼辈饿极,秋冬时定会复寇郡县。”
辛武贤竟认为赵充国此举太过软弱“后将军这是想要效仿周武王的仁义之师,对羌虏以德服之么”
言语中有些讥讽,赵充国肃然道“古人云,仁者无敌,在德不在险。”
“这当然是屁话。”
老将军道“在老夫看来,不是因为有仁德所以才胜利。”
“而是在胜利之后,才有条件讲仁德。”
任弘倒是听明白赵充国的意思了,就是先揍你一顿,再和你讲仁德,先灭了你国,再和你聊民主,这就叫以德服人。
赵充国慨然道“仁德,是吾等胜者独有的奢侈之物,也是大汉与匈奴羌虏有所区别的东西。”
“秦若在与六国纷争时讲仁德,恐怕早就亡了。可在其一统后用仁德装点,现在吾等,或许还是秦人。老夫早就说过,对羌人切不可不分良莠,一味诛灭或绥靖,而要分清好坏,分化处置,辛都尉,你可以下去了”
斥退辛武贤后,赵充国瞥向任弘
“西安侯怎么看”
任弘当时就念了一首诗。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任弘朝赵充国作揖道“这是在金城征战后,下吏的一点看法,都在诗中了,尽诛不妥,当以后将军之策为上。”
打完这场仗,按照功绩和斩首,平了羌乱的赵充国也该封列侯了,其地位或将超越韩增,成为中朝仅次于霍光、张安世的第三号人物。
赵充国则回味着这简单易懂的诗句,微微颔首,心里闪过的想法是
“或许等我百年之后,能在朝中妥善处置河湟羌中事务的人,唯有这任弘了吧。”
这时候,金赏考虑了许久了,提议道
“下吏倒是有个处置投降羌部的办法。”
“哦,秺侯有何妙策”
金赏得了皇帝叮嘱,是欲在这场战争里有所建树的,一张嘴就是能让今上得到孝武时功绩的提议。
“内迁”
“湟中诸羌留在当地,容易寇乱,不如效仿孝景时,接纳羌人研种留何,安置于陇西狄道、安故,至临洮、氐道、羌道诸县之事,将其内迁,安置在安定、天水等河谷牧草之地,以为内属。”
金赏这提议倒不是凭空而来,他们金家的祖先,本是在河西走廊的匈奴休屠部,休屠王被霍去病大败,还夺了祭天金人后,因为害怕单于责罚,便与浑邪王约了向冠军侯投降。
结果休屠王临时反悔,被浑邪王所杀,两部火并大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霍去病率亲随驰入匈奴军中,斩杀变乱者,浑邪、休屠共四万多人尽降于汉。
这些匈奴人被分别置于五属国,其中休屠余部就在陇西属国落脚,唯独金日磾一家去了长安,渐渐飞黄腾达,也没忘记老部众,常有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