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燧长死后,来燧中断案的令史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我这胡儿,反复盘问,若非我在刘燧长死时在东边天田与广汉燧卒碰过面,恐怕就就要戴上桎梏被当做案犯了。”
他摊手道“任燧长,若我一开始便实话实说,令史会信你会信”
任燧默然了,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赵胡儿这十年来,一直活在山下,自己对他,不也有所提防么。
一口气说完后,赵胡儿又笑道“任燧长听完了,打算举咎我知情不报么”
“不。”
任弘站起身来,松了口气
“此案已经了结,死的人够多了,不会有人再牵涉进去。”
“此外,赵胡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是关于休屠王子金日磾idi的”
“冠军侯霍去病击破河西后,匈奴单于责备驻牧此地的休屠王与浑邪王,二王商量着投降大汉,后来休屠王却反悔,于是被浑邪王攻杀,率其部众降汉。“
“休屠王的妻、子也被迁到了长安。”
任弘指着赵胡儿道“休屠王子金日磾当时年仅十余岁,和你从匈奴逃走的年纪一样,被安置在黄门署为天子饲马。”
“后来金日磾因为所养的马膘肥身健,路过宫殿时目不斜视,便注意到他,常使其侍候身边。一些贵戚在私下怨恨,说陛下妄得一胡儿,反贵重之。你猜孝武皇帝听闻后如何处置”
“如何”同样被视为“胡儿”,赵胡儿听入迷了。
“孝武皇帝反而更加厚待金日磾”
任弘是明白的,对汉武帝来说,金日磾这种在朝中无依无靠的人,最容易培养成孤臣,而一身本领,却不收人待见的赵胡儿,又何尝不可为自己的“孤友”呢
任弘继续道“到了巫蛊之事后,江充的党羽马何罗等人因为害怕被牵连,欲弑杀孝武皇帝,于是在皇帝驾临行宫时,暗藏兵刃而入”
“当时孝武皇帝病老,脾气暴躁,禁中只有金日磾在,他怀疑马何罗久矣,见其白刃入殿,竟奋不顾身,上去抱住马何罗,大声呼救一起撞在瑟上,发出巨响,这才惊动了侍卫。”
“等侍卫赶到时,孝武皇帝因为怕伤了金日磾而令他们不要妄动,岂料这时候,金日磾已用匈奴的角抵技,将马何罗摔到了殿下,摔得他鼻青脸肿”
赵胡儿闻言拊掌大笑“妙极,匈奴人确实擅长角抵,每年秋后大会,都要摔上几天几夜后来怎样,那金日磾得到赏赐了么”
任弘笑道“经过这件事后,金日磾便以以忠诚笃敬而闻名天下,他成了孝武皇帝辞世前,临危受命的五位辅政大臣之一,在内朝官中,地位仅次于大将军霍光”
“如今金日磾虽死,但他已为列侯,金氏子孙在朝中为大官,恩宠有加”
“所以现在提起金日磾,天下人更多夸赞他的忠诚,他的笃慎,谁还敢说他是养不熟的狼,是不容于汉庭的胡儿”
“金日磾胡父胡母,但他对孝武皇帝的忠诚,对大汉的忠诚,超过那些长于汉地,血缘纯正,最后却投降匈奴的汉人无数倍”
说到这,任弘拳头敲向自己胸膛“所以,是胡是汉,这绝不是按血统来定的,而是看你心中,认为自己究竟是胡,还是汉看你的所作所为”
任弘故事讲完了,他拍了拍赵胡儿的肩膀“至少在我眼中,你尽忠职守,候望勤勉,暗暗向我奸迹,比起为了几个钱,纵容奸商出境的程燧长、钱橐驼、刘屠,都有资格做一个汉家儿郎”
言罢,留下赵胡儿一个人去思索,任弘下了烽燧,正好吕广粟在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