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早就想明白了“先前那西部督邮不用我,因为他是郡吏,凡事求稳,知道我是受禁锢的罪吏子弟,便不敢冒险。”
“但在绝域里奔波的将军、使节,他们缺的,正是奇节勇士”
说句不好听的,正儿八经的官宦子弟,良家百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谁愿意到西域冒险
张骞两次出使,队伍里也多是郡国恶少年,亦有来自属国的羌胡,头上顶着各式罪名的驰刑士。
他们有一个共同点穷凶极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卖命,才能发狠,才能豁出去。
正是这群人,以无畏的勇气,向着未知世界进发,硬生生凿空了西域
这是属于华夏的地理大发现。
但光有勇气,还不够啊,想要出类拔萃,任弘还得展现一些其他东西
于是任弘立刻折回悬泉置,却见徐奉德还站在门口,他头戴刘氏冠,在悬泉置一众帻巾里,鹤立鸡群。
方才在苏、张二人面前,徐奉德可是满面春风,眼下却冷了下来,见了任弘,便没好气地说道
“诏书抄完了”
任弘指着北墙处“都抄到墙上了。”
徐奉德吹胡子瞪眼“这次没砸笔”
任弘笑道“啬夫听到了”
徐奉德冷笑道“悬泉置巴掌大的地方,你喊那么大声,置所里的众人,烧火的、站岗的、喂马的,谁没听到”
“置所里的笔可不多,若是损坏了,你可是要赔的”
徐老头一激动,脚下还打了个踉跄。
“啬夫勿急,我力道不大,笔没坏,没坏。”
任弘过来搀扶徐奉德,徐奉德却揽过任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砚间确实是壮士之言,任弘啊,看来是我悬泉置地方小,装不下你了”
徐奉德其实是很欣赏任弘的,在他看来,此子聪明伶俐,未来倒是可以将悬泉置放心交给他,甚至还一度想为自家女儿牵线搭桥,让她嫁给任弘。
可近来他才看明白,这任弘,不是能在小地方呆一辈子的人啊
穷困偏僻的戈壁滩,装不下年轻人的心,他们的眼睛,总是望着外头,或憧憬神秘的西域,或渴望富丽堂皇的长安
任弘笑道“我听闻傅介子事迹,一时妄言,啬夫可别放在心上”
“不过,那傅介子出使归来,再有日就到悬泉置了,抵达当日,悬泉置要如何招待,才能让傅公满意”
徐奉德不以为然“他比那挑嘴的督邮还难伺候夏丁卯做的菜,西部督邮不也赞不绝口么。”
任弘却道“督邮不过是区区郡吏,岂能和持节的朝廷使者相比”
“更何况,上个月,啬夫还对众人说,希望今年上计时,悬泉置能拿下全郡之最”
“那是酒后之言,当不得真”徐奉德老脸有些发红,他喝了酒后,总喜欢说大话。
“可我记在心里了,置所里的二三子,也都记下了。”
任弘认真地说道“啬夫,悬泉置今年的表现,当得起全郡第一这可是事关悬泉置名声,还有置所内众人的赏赐啊”
敦煌郡在十月份上计时,都会让功曹和督邮主持,对境内九座置所,进行一次大比,得“最”,也就是第一的加以褒奖,末位的进行惩罚。
得最的赏赐是两头大肥彘,虽然这年头没阉过的猪,肉味道没后世好,但置所里的穷卒复作们,哪还能挑三拣四悬泉置三天两头杀羊杀鸡,但真正能进他们嘴的时候,可不多,天天吃老肥肉,是每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