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多黍压低声道“比置啬夫写的都好”
任弘朝厅堂看了一眼,笑道“可别叫他听到。”
置啬夫徐奉德是个糟老头子,人不坏,就是心眼小了些。
好话说完后,吕多黍又有些踌躇地说道“任君,若是得空,可否帮小人写一封信”
任弘虽然手腕有些发酸,但还是一口答应。
一般这种请求,任弘是不会拒绝的,汉朝人口四千多万,99的人是文盲,识字的士子受人敬重,但有时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会遭人排挤。
任弘可不是自视甚高的酸文人,他更乐意利用这点不值一提的优势,广交朋友,作为交换,也能向他们学些东西。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哪怕拥有千年见识,任弘也有不擅长的事比如拉弓射箭,骑马驾车,通过足迹蹄印判断人数,辨识野外的植物,甚至是最简单的取火。
这年头取火方式只有两种明燧和石燧,分别要用到铜鉴和火石,都很需要技巧。
没有打火机和火柴的日子,真南啊
而这吕多黍,虽然是置啬夫身边使嘴的小置卒,但也算全能,不但会驾牛马车,还经常奉置啬夫之命,去效谷县采买货物,偶尔也能帮上自己。
回到传舍里就坐后,任弘问吕多黍要给谁写信
吕多黍自己准备好了木牍“吾弟吕广粟,他在吞胡候官破虏燧服役。”
敦煌郡是帝国边地,共有四个部都尉玉门都尉、阳关都尉、中部都尉、宜禾都尉。
而四都尉之下,又有候官,各自管辖百里边关烽燧,比如中部都尉,便有平望、破胡、步广、吞胡、万岁五个候官。
候官之下,则是部,部有候长。
候长之下,才是守着各个烽燧的燧长,一燧十人。
这便是敦煌郡的候望系统,正是他们守望着帝国的边疆,任何风吹草动都通过烽烟传递给屯戍部队。
一般来说,屯戍兵是由内地的戍卒担任,但候望兵,则多是敦煌本地籍贯。
吕多黍的信不长,无非是天气转凉,要托人给他弟弟寄两件冬衣,另外告诉弟弟,家里一切安好,自己每逢休沐就会去看一看母亲,让弟弟好好服役,不要担心。
任弘三下五除二写好,抬头看吕多黍“汝弟识字”
“燧长会给他念。”
吕多黍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应该会吧”
事情完了,吕多黍千恩万谢离去,任弘的手腕也酸痛不已。
登记传符,抄写诏令,将过客的费用薄册归类,为置所内的徒卒写信这就是任弘的日常工作,看似琐碎寻常的小事,却也是汉帝国行政的缩影。
他和悬泉置内其余36人一样,都是帝国庞大躯体上的一颗小螺丝钉。
恰在此时,传舍里吃完饭的苏延年、陈彭祖正好在置啬夫徐奉德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任弘起身拱手
“徐啬夫,二位上吏,饭食可还合口”
“寻常而已。”陈彭祖还是一脸别人欠他钱的样子。
苏延年却拆穿了他“陈尉史,说话要凭良心,方才那盘沙葱鸡子,几乎全是你吃了,还赞不绝口,我只抢到一著“
他指着陈彭祖唇上,大笑道“瞧,你嘴上还沾着膏油呢”
陈彭祖顿觉尴尬,顾不得体面,连忙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油花。
鸡子就是鸡蛋,市价3钱一个,可不便宜。沙葱则是敦煌砂地上一种常见的野菜。
眼下一般沙葱的做法,是用盐渍了做凉菜,下干饭而已,但悬泉置却与众不同。
苏延年对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