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梨趴着,双手撑在地上,胃都要吐出来了。
现在几点了我在哪里我还活着吗我的身体器官都还是完整的吗
范梨有诸多疑问,却都没有答案。因为,生不如死的折磨削弱了视力和听力,大脑失去了估算时间的能力。
脑海里交错闪现的,是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和爸爸去海滩玩。下海游泳。因为从不呛水,游泳技术高超,她游得宛如脱网野鱼,游出了爸爸的视线。无形的力量捆住她的腿,把她往海洋深处拽。陆续看见各种海洋生物。光线越来越少,水温越来越低,未知越来越多。深海恐惧症严重发作。灵魂出窍。吓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才缓解一些。就像麻醉刚过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一样,范梨感到浑身无力,脑袋晕。五脏六腑里,服用过量药物般的反胃感在沸腾。
动了动眼皮,随着视力的调整,眼前的景象忽隐忽现。范梨双掌使劲儿,想撑起身子,但两条胳膊抖个不停,身体机能明显不在正常状态。她抬起头,额头却不慎碰到了一条延伸出来的珊瑚。疼痛不止,世界摇晃,下方的软珊瑚里,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绿短革鲀宝宝吓得猛冲出来。
范梨屏住呼吸,伸手对小奶鱼晃了晃。但它看了她一眼,鼓着翘起来的嘟嘟唇,一溜烟游走了,甩了她满手泡泡。
泡泡
她把伸展开五指,插到地面的细沙里,再往上轻轻一抛。沙子没有立刻掉落,或被风吹走,而是天女散花般漂浮,雪花般摇曳下坠。
意识到自己还在海里,她瞬间觉得胳膊更软了,险些又一次瘫在地上。
接下来,一个事物进入视线,才真正令人窒息。
那是一条立起来的青色鱼尾。
它呈流线型,尾鳍上叶比下叶长许多,上下方都有凹洼;离尾鳍约60厘米处,还有两片小小的臀鳍;再往上一些,有两片腹鳍。
此刻,整条尾巴左右摆动,极其缓慢。
范梨盯着它,眼瞪得滚圆,即便是演技最感人的花瓶女明星,也无法瞪到这个境界。
这是一条鲨鱼的尾巴
条件反射,想翻身游走。
但仔细一想,人肉没有我们自认为的那么好吃。最凶猛海洋食肉动物的菜谱上,也并没有人类。所以,遇到鲨鱼不应有太大动作,只要缓缓游走就好。如果过度惊慌,反倒会引发它的好奇。它可能过来咬一口,看看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一口下去,也够销魂半辈子的了。
范梨轻轻转过身,轻轻摆动双臂,轻轻扭动着,朝远离这条鲨鱼的方向游去
仅过了几秒钟,她游不动了。
一双手自后绕向前,以轻拥的姿势,搭在了她的手腕上。手指肤白而纤长,但腕骨关节大,手背骨感分明,是男性的手。
太好了,有人类,说明她现在还在安全区。
“有鲨鱼,快跑。”为防他听不懂中文,范梨还补了一句英文,“shark run”
然后,男性低音炮在她耳边响起。
他说的不像任何一种地球上的语言。空旷而缠绵,每个音阶又沉沉的,像从喉咙里发出。范梨一个字都听不懂,只听到他在末尾说了一句“嗯”
她正想如何回头表达彼此有语言障碍,脑子里就蹦出了一本厚重的字典。无形的手翻开棕色岩石封面,男人所说的每一个单词,都化作奇怪的文字符号,在脑中拼写出来,跟闪电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