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行半日,进入大漠。秃发勃野跟着莘迩走过这片大漠,对漠中何处有水,心中有数,顺着上次的路途,领众人跋涉,道上无惊无险。几天后,黄澄澄的漠原以东,一座巍峨绵延的大山出现於远处的地平线上。远望之,那山上郁郁葱葱,色泽深绿,炽热的暴晒阳光下,众人只看见此山,就仿似生出了点阴凉之感。此山,即是蒲秦与定西的分界线之一,贺兰山了。
秃发勃野手遮凉棚,稍驻马打眺,说道“从前边那贺兰山北边绕过,有个大盐池,再走一段漠区,即至大河了。河内便是朔方郡。咱们不过河,缘河外围向北,而后向东,差不多六七百里,就能到盛乐了”
宋金说道“将军吩咐我等,顺道察看一下朔方虚实。咱们不过河,怎么察虚实”
秃发勃野笑道“咱们先把出使的任务完成,回来的时候,再走河内,察窥朔方虚实。苟雄出镇朔方,必是为防明公攻袭,我料此时朔方境内定然戒备颇严。我等若是万一被他们抓住,虚实不仅窥不得,与拓跋部的盟约自也就没戏了。盟约事大,我等需得有个主次之分。”
安崇说道“明公交代咱们的是,有机会的话,窥伺一下朔方。且等去过拓跋部,返程时,看看有无机会罢如有机会,再入朔方不晚。”
按秃发勃野与安崇这两位正副使的意见,一行人又前行两天,出了大漠,绕过贺兰山,经过大盐池,北行越过漠区,到了黄河西岸。顺着黄河“几”字形的河道,一天后改往东去,顺着河水行有六百余里,当到黄河“几”形河道上端结束,复往南流的地段时,盛乐已经在望。
盛乐附近河流众多,水泉丰富,到处都是草场,望之无垠无尽。
众人继续向东,过了几条大小的河水,随着深入,沿途所见放牧的胡人越来越多,帐篷星落,羊马如云。秃发勃野、呼衍磐尼从军以来,要么南北征战,要么待在王都东苑城的军营里边,一年也回不了家乡一次,已是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象了。
呼吸着草原上的空气,秃发勃野策马奔腾,风扑衣襟,他只感痛快酣畅。
一阵歌声响起,是呼衍磐尼在唱“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
呼衍磐尼唱的是鲜卑语,这是鲜卑人的民歌。安崇、周宪虽非鲜卑人,鲜卑是当下的大族,弥布北地,陇西也有很多,他两人却亦能听懂。这首歌曲调苍凉,歌词凄怆,是思乡之曲。系因草场丰茂,羊马成群,骑於其间,呼衍磐尼起了与秃发勃野同样的感触。
十余个直真郎俱起思乡之情。
一人和呼衍磐尼之歌,等他唱完,哀声唱道“朔马心何悲,念旧中心劳。燕雀何徘徊意欲还故巢。”
此亦鲜卑语所唱,但这首歌,大约却非鲜卑人所作。
名为西海谣,唱的是定西朝中期的一件事,距今差不多三二十年。因不胜柔然的侵扰,当时的定西王下旨,把西海郡的百姓,无论唐、胡,强制内迁了许多,也不知是谁由是作了此歌。而今战乱年代,唐、胡各族百姓流离迁徙的多有,激发共鸣,一下就传遍了陇州。
秃发勃野听罢两歌,心道“我奉明公之令,与拓跋订盟,这个盟约事关要紧,不能失败。我与拓跋虽然同祖,早不相往来。拓跋酋率倍斤,雄健强横,我此到拓跋,他会不会同意与明公盟约就是明公本人,其实也拿捏不准。此行须得尽力而为,且也许还会有危险,心念不可不坚。我不能让磐尼他俩的思乡之歌,影响到大家的情绪”
想定,勃野顾看后边的呼衍磐尼、安崇、周宪和直真郎等众,笑道“你俩五音不全,声如破锣,一字唱出,马惊羊跳,远近鸟绝,也好意思唱曲儿听我唱首与汝等听”
却用唐话,悠扬婉转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