氾宽说道“打算用兵朔方的又不是为父,你给我甩什么脸子”
氾丹赶紧下榻,敛衣下拜,赔笑说道“是,是,儿子错了。”
氾宽哼了声,说道“你起来吧。”
氾丹重新落座。
氾宽掐着胡须,实事求是地说道“为父秉政,於国家的财力、民力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经两场大战,国库是耗费了不少,但也不能说国库已空,打个朔方的财力、民力还是有的。
“且西域商道那边的商税持续有增;而沙州刺史杜亚的上表,你也是知道的,西域诸国皆富,他的此议如成,又将会给我朝每年增加一大笔的收入。”
“杜亚上表”云云,讲的是杜亚於上月底上表朝中,说西域地区在沙州三营的主持与保护下,不仅使小国不再被鄯善、龟兹等大国欺负,而且也使包括龟兹、鄯善在内的西域全部国家,都免於了再经常遭到柔然、乌孙、悦般、大月氏等周边强国的欺凌,不能只咱们定西出力,却由它们舒舒坦坦地坐享其成,奏请“宜如匈奴之故事”,由朝廷设立税官,遣驻西域,向它们各国摊派军费、征用兵卒,以充国家。
氾宽等人私下议论,认为杜亚没有经济之才,他的这道上表肯定是出於莘迩的授意。其实他们猜错了,这道上表还真不是莘迩的授意,是出自氾丹的同僚,新从西域长史府到朝中任考功曹左曹史未久的阴洛。
不管是谁的主意,这个上表中提出的内容,的确是不错。
昔日匈奴强大之时,设僮仆都尉,“僮仆”者,视西域各国为匈奴之僮仆的意思,来对西域各国征税、调兵。莘迩征伐西域之前,定西对西域各国的控制不强,没办法实施此举,现在有了沙州和沙州的三大营在,完全可以仿行匈奴的此措了。
西域有十几个国家,虽然多数国家的人口都不多,合在一起,为数也不在少,可以试想一下,兵源的得以扩充且不需多说,此措得行以后,只定西每年的赋税收入,必就会提高一大截。
氾宽继续说道“辅国要是执意用兵朔方,用国库空虚为借口,是阻止不了他的。”
氾丹说道“武都、阴平之得,已使莘幼著威名大盛,朝野风议,差可与麴侯相比了;今赵染干投朝,赵染干在赵宴荔的诸子之中,壮年而有勇称,在朔方颇有名声,辅国如果真的要攻朔方,有赵染干相助,事半功倍朔方倘使再被他拿下,辅国之威,在我定西,就将无人可与并肩了”
他瞧了氾宽一眼,担忧地说道,“宋家已倒;陈荪滑头;张家与我姻亲,然别有抱负,与我家并不同心。麴爽本因嫁女之事被莘幼著败坏,对其生怨,可也不知莘幼著做了什么,麴对他似又不复怀恨大农孙衍、典书令傅乔,一掌赋税,一掌机要,分居要津;侍中黄荣,近在王侧;刺奸司掾羊馥,将掌王城治安;此皆莘幼著之党也中领军曹斐,视莘幼著马首是瞻。大都督府右长史张僧诚,位在莘幼著上,然俯首从命。阿父,莘幼著今朝之权,已可遮天
“再等到他攻破朔方阿父孤木难支,名为秉政,实权恐尽操辅国之手矣”
令狐奉薨前,把氾宽列为了辅政之首,而宋家无一人在列,氾宽那时以为运气来了,很是踌躇满志,自以“主人家”为许,结亲张家,交好陈荪,排挤宋氏,广树党羽,要做阀族的领头羊,私下谋虑,雄图远志,何止欲使氾家取代宋家的位置,还有心趁国主年幼之际,比宋家更进一步,独操国政。
殊未料到,短短一两年的功夫,鹊起的却是莘迩,他氾宽不知不觉中,莫名其妙地就落在了下风。阀族的领头羊似乎是做成了,可朝政的大权却一日少於一日,照这个势头下去,只怕真的要像氾丹所说,“名为秉政”,坐着录三府事这个文臣首的位置,却将实为莘迩的提线木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