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细细读来的话,却又与玄学三派的思想不同,似是独出机杼。
也确实不同。
玄学三派的东西,是形而上的,认为发展是减少和增加,是重复;矛盾论的理论基础是辩证法,精髓在“发展是对立的统一”,要认识到“内因和外因”。
何止独出机杼,这根本是两种完全迥异的世界观。
此文一出,莘迩先拿与羊髦、羊馥、唐艾、黄荣、张龟等亲近的士人观看,这几个人都是有积极入世思想的,看罢之后,对“主要矛盾”、“次要矛盾”、“矛盾的转化”、“共性个性”、“绝对相对”等等的分析,无不惊赞,皆认为这篇文章将会对处理现实问题有极重要的意义。
麴爽没有看到这篇文章也不奇怪,那是因为他对玄学兴趣不大,但虽兴趣不大,却也对莘迩此文有所闻听,而莘迩的此文才放出去了不到半个月,由此亦可见此文现下在谷阴之影响了。
郭道庆读过莘迩此文,摇头晃脑地说道“辅国将军的此著,确然可称雄文,讲得很有道理”
唐艾忍不住了,瞄了郭道庆一眼,心道“尝闻麴中尉司马郭道庆,号为郭道理。这些日行军途中,我少与他见面,即便相见,也少有言语,还当传闻有虚。於今再看,丝毫不假”
郭道庆家世敬道家,他深得“谦退”二字的“真谛”,不像田居那般气傲,日常奉行与人为善的“道理”,见唐艾注目於他,展开笑脸,还了个灿烂的笑容。
唐艾扭回脸,对麴爽说道“矛盾者,意涵两重,矛锐与盾坚,两者是对立的,一也,无矛便无盾,两者是依赖的,二也;辅国将军将之引申为对立两物间相依赖而又相排斥之深意。”
麴爽眉头深蹙,问道“什么玩意儿”
唐艾放弃了从理论上给他解释何为“矛盾”,转为举例,指了指坐在他下首的田居,说道“前天,田长史占我坐榻,我不让他占,这就是矛盾。”
田居怒目说道“你说什么”
麴爽点头说道“你说这个啊,那我明白了。”
唐艾说道“矛盾又可分为主次、内外,比如田长史与我争坐,就是我军内部的小小矛盾,此乃次要之矛盾;我军与冉兴的矛盾,是外部的矛盾,是主要之矛盾。”
麴爽琢磨了片刻,觉得这种说法很新颖,也很有道理,心道“莘幼著的此文,待打过此仗,我不妨寻来看看。”说道,“然后呢”
“总之,辅国将军在此篇文中,专用了一部分,发明和阐述矛盾的主次、内外关系。放到今下来讲,我军与冉兴和蒲獾孙都是外部矛盾,但冉兴是主要矛盾,蒲獾孙部,次要矛盾罢了。不可为了次要,而丢弃主要。因是,就算蒲獾孙部是真的撤兵,就放由他逃走又有何要紧”
主次矛盾的威力在於,把这个武器拿出来以后,一切复杂的局面就都会被剖析得有条有理,明明白白,让糊涂的头脑清晰,让能辩的无可争辩。
唐艾的此话说了,帐中的诸人,俱皆信服,连带田居亦无话可说了。
唐艾又道“而如果蒲獾孙不是撤兵,是被我料中,果然用计设伏,中尉,这说明什么”
麴爽问道“说明什么”
“说明无论平阳、河东失陷的消息是真是假,至少有一点我军已经可以确定了,那就是虏秦在东南的战事相当吃紧蒲茂和孟朗抽不出手来援助冉兴、陇西。故是不得不采用诈计,奢图以此重挫我军。”唐艾从坐榻下来,剑眉星目,长袖飘飘,他举扇下挥,说道,“中尉,短期以观,我军后顾已然无忧明日一早,我军便可卷袭南下,大举攻兴”
麴爽不由被唐艾的风姿吸引,落目於他的身上,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