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才出生时,皮肤甚黄,故得小名黄奴。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渐渐长成骑竹马的少年,又成喜好结交轻侠、剑客,豪气横露的青年。以乡议上品入仕以后,宋方展露头角,以果毅扬名,数年之间,其名就传遍了陇州。曾几何时,宋闳把宋方看作是了宋家的接班人。
“可是,怎么就成了这个结局呢”宋闳喃喃地说道。
宋方的父亲死的早,他小时候,没少受窦氏的照养。窦氏对他的感情也是很深的。
窦氏哽咽地说道“我的黄奴啊,我的黄奴啊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外边闯了祸,你害怕家里长辈骂你,偷偷地跑到我的屋里,躲在柜子里,藏了整整半天我的黄奴啊你还记得么你那年成亲,你与你的新妇,拜在我的榻前,那会儿我是多开心啊我的黄奴啊,我的黄奴啊,我再也见不着你了。”语转怨毒,说道,“都是那个莘阿瓜害你你放心,咱家早晚为你报仇也好叫你死的瞑目”又抽泣起来,说道,“也怪你这个没用的阿父,救不了你”
宋闳怒道“甚么莘阿瓜什么报仇你听谁说的休得胡言乱语你也盼着咱家覆族么”
宋闳从来不对窦氏说政事,窦氏是从别人那里听来,宋方之所以入狱,乃是因为莘迩。
窦氏说道“一个侨寓的卑贱小人,我不知你怕他些什么他做的,咱们连说都说不得了”
莘迩如果手里没兵,外边没有麴硕、曹爽与他结盟,纵是左氏与令狐乐再信任於他,宋闳自也不惧。可他帐下有兵,又有强大的盟友,宋闳又如何能不对他一再退让
唯是此中言语,宋闳不想,也懒得对窦氏讲。
“你不要再说了,听我吟首诗与你罢”宋闳打开折扇,轻轻摇动,作洛生吟,曼声道,“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坛堂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
这是屈原九章中的四句。露申、辛夷,为两种香草之名,宋闳以此代指宋方。鸾鸟凤凰、燕雀乌鹊,不言而喻,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莘迩。
窦氏亦是读过屈赋的,抹着眼泪,纠正宋闳,说道“你诵错了,是巢堂坛,不是巢坛堂。”
宋闳悠闲赏景的仪态是装出来的,他的心情其实不宁,竟因此导致吟错了一句,小觉惭愧,停下了折扇的摇动,应道“是,是。”
耳闻窦氏的哭泣之声,想着狱中的宋方,宋闳情绪复杂,既是恼恨,又是怜悯。
他下意识地又一次扭头,回顾远去的巍峨王城,心道“成及本朝,凡百余年矣,清浊分明,贵贱有别,虽偶有寒士当权,无不因无有底蕴而旋皆败亡。垂功於今者,悉是阀族名流。
“莘幼著无非侥暂时之幸,老子云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我且稍让其锋又何妨黄奴,我屡次提点,他都不听,也是自取其祸,我是救不了他了,然等看来日,终还是我家之权柄”
为防夜长梦多,对宋方的处刑没有等到秋天,宋闳离开谷阴的第三天,宋方就被押上了刑场。
段承孙与他一起被行刑。
宋方的身份不同,顾忌到宋家在都的子弟有可能会在刑场上闹事,整个刑场都被封锁了,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
莘迩没有去观看行刑。
只在处完刑后,莘迩听在现场监斩的乞大力禀报说道“段承孙真是个怂货,腿都软了,走不动路,被抬上的的刑台。宋方这小东西,人够坏,性子倒挺硬气。我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他没搭理我,只举首望了望,说了句天高云淡,亦复何言遂即受死。”
早在猪野泽边的时候,莘迩做过一次恶梦。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