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没想到傅乔会忽然问他这么句话,唬了一跳,呆了一呆,说道“回傅公,没想什么。”
秃发勃野饶有意味地回头瞅了眼元光,笑对傅乔说道“傅公不知,元光是有心事。”
“什么心事”
“今天到将军家后,元光与下官一起拜谒将军。将军说起僧官的事儿,言道湛露堂里少个管事,问元光肯不肯去做。元光支支吾吾的,没有应声,惹得将军很是不快。”
傅乔楞了下,失笑说道“幼著怎会想叫元光你去做湛露堂的管事不过话说回来,湛露堂的管事虽无品级,却是个清闲的差事,元光,你去做一做也无妨啊。”
湛露堂是四时宫中的一座小殿。“湛露”是诗经中一篇诗的名字,所讲乃是贵族们举行宴会,尽情欢乐,互相赞扬的情景。此殿本是用作饮宴之场所,后来到令狐奉的父亲时,有一个西域高僧来到定西,此僧原是西域某国的王子,学识渊博,令狐奉的父亲对其甚是推重,就把此堂给他,把之改为了专门翻译佛经的地方。现今设立僧官,此堂又转与了道智等人管理。
元光苦笑说道“小人不懂佛经,如何能做此堂管事小人非是不肯,是只恐不能称职,担心会误了我阿父的事。”
他心道,“上次莘阿瓜问我肯不肯代他出家,今又想把我安到湛露堂去。这两件事,怎么看,怎么像有关系我今日若应了此差,谁知他会不会过几天便顺水推舟,扯一句闻道智说你极有佛缘,再提要我替他出家之事
“哎呀,会不会是我与温石兰的事情,阿瓜已知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对我痛下杀手,免得引起我卢水胡的骚动,是以明杀不能,活罪可也,遂一再往我的脑袋上打主意不妙也,不妙我的秀辫,莫非终究难保么”想到此处,忐忑不安,一张脸愈发苦了。
听到秃发勃野笑道“不懂怕什么不懂可以学。元光,当年你我共在阴师门下,阴师夸你伶俐,举一可以反三,你这般聪慧,佛经有何难学将军奏请朝中设立僧官,足可见将军对佛事的重视,你如进了湛露堂,现虽无品,只要好好干,谁说你来日不能青云直上呢”
且渠元光的脸更苦了,简直比苦瓜比苦。
一双粗眉拧在一处,元光裂着厚厚的嘴唇,笑得比还哭难看,说道“是,是。”心中想道,“阴师端正严肃,从来少夸弟子,什么时候夸过我举一反三了在阴师门下求学四年,教训我没少听倒是你个小白脸,嘴头甜,略得阴师喜欢你这狗日的勃野,那时与我的交情尚且不差,而下仗着手里有我把柄,却整日对我呼来喝去”
元光哀怨地心道,“人心易变我就是太老实了,当时怎么会以为你会帮我叫你得了我的阴私今早老子还没睡起,你就强拉硬拽,把我弄出家外打猎时,还居然叫我给你调弓捧水视我为奴么他娘的,佛经有何难学你姓秃发,就一定要叫老子变秃么”
他哀叹心道“可怜我的族人被夏人驱使,我雄图难展,且日受折磨。日子没法过了生不如死啊”
之前他手下有人,数次挑事,尚且每次都失败。
现下他们一家被莘迩留在王都,而部民远在麴球帐下,手底下已然没了人手,兼之朝廷又行了铁券之措,鲜卑诸部对莘迩感恩戴德,他就算仍心有不甘,也能看明形势,知道从今以后,在没有骤然变局的情况下,他大概是再不会有什么机会,可以实现他胸中的雄图了。
目下摆在他眼前唯一可走的路,只有服服帖帖,老老实实。
可问题是,就算他老实了,莘迩会饶过他么秃发勃野会放过么
元光凄苦地眺望远方,只看到了他可能将要受到的折磨和一片黑暗。
此正是一步走错,悔之晚矣。
回想莘迩破卢水胡的侵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