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髦不接受莘迩的辟除,不代表他没有政治上的抱负。
正好相反,恰是因为他有着远大的抱负,才会拒绝当时还被他视为“常人”的莘迩之礼请。
毕竟,“属吏”与“长吏”的关系非常密切。按时下的惯例,长吏转迁它职之时,其府中的重要属吏往往会随之迁转,也就是说,属吏,等同於被打上了长吏的私人标签,这种情况,与前代属吏视长吏为“君”的现象没有二样。长吏的贵贱,直接影响到属吏的前程。
因是,要想能够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入仕之初的选择就十分重要。
羊髦实际上不仅拒绝了莘迩的辟请,他还拒绝过不少朝中、郡中、军中大吏的辟除,麴爽也曾辟请过他,同样被他拒绝了。原因是麴家虽贵,子弟多在军中,并不掌握政权,投到麴家门下的话,日后他顶多能做个将军,或者仕至郡太守之类,铁定是无法参与国政之决策的。
连麴家都看不上,况且此前的那位“忠义阿瓜”
远大的政治抱负,决定了羊髦不会顾念“世交”的情分。
同样是因为远大的政治抱负,於今现下,出於内因、外因的两个变化与推动,又自然而然地改变了羊髦过去的态度,因於莘迩抵达王都的第三日,他就主动登门。
“将军督领三郡,兼理军政,威德显著,士民交口称颂,信雅爱人、沉毅雄杰的美名,我在谷阴,亦常闻听。将军何须自谦。将军如是军中粗人,那这天下,怕遍是粗人了。”
莘迩心道“不意我的名声已经传到王都了么惭愧,惭愧,还得多谢长龄与老傅。”笑道,“与旁人相比,我姑且敢称雅,与卿相比,粗得不能再粗了。”
说道,“我前晚才到王都,昨日入宫,晋见了王后与世子殿下,下午应曹领军之邀,在他家里混了半日,却是虽早想拜谒卿门,一直未得闲暇。卿今日忽然驾临,我真是喜出望外。”
“髦以鲰生,蒙将军青眼,数受将军馈赠,髦实惶恐。闻将军大破柔然,献俘入都,髦自当拜谒,为将军庆功。”
莘迩在建康郡的这大半年,每次给曹斐送礼时,都会给羊髦也送上一份。上回向逵押解张金父子入都,不但拜见了曹斐,也曾专程谒见过羊髦,给他亦呈上了莘迩的书信一道与建康的特产数箱。
莘迩问他道“卿兄随我来了王都,现在军中,驻东苑城,卿可见过卿兄了么”
“军营禁地,兵事为重。髦兄没有回家,髦也没有入营。尚未得见。”
“卿兄弟大公无私,令人赞佩。”
两人叙谈数句,羊髦话入正题。
他说道“将军前日晋见了中宫与世子殿下么”
秦代以来,皇后的宫殿多在子午线上,位於后宫的中心,因此,秦以后,就以“中宫”代指皇后。放到定西国来说,中宫,便是左氏。宋氏是新立的,她不能夺占左氏的寝宫,她的寝宫在后宫的西边,定西国的朝臣、士民因便以西宫称她。
“是的。”
羊髦尽管已知令狐奉堕马昏迷,但不好把他哥哥羊馥“卖掉”,就问道“没有见到大王么”
“没有。”
“将军献俘,是朝廷大事,却不知大王为何没有出面”
在对的人面前,该诚恳的时候,莘迩向来不说假话,他诚实地说道“卿大概不知,大王於十余日前田猎之时,因逐白鹿,不慎堕马,昏迷至今未醒。”说着,面上浮现出深深的忧色。
羊髦还以为需得再转几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