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护军不怕射中邴校尉或其坐骑么”,才刚一字说出,麴球弓弦拉开,已然引射。
莘迩急寻箭矢去处,正中那头黄羊的脖颈。
那黄羊奔得数步,歪歪倒下。
老邴马至,弯腰抓住它的羊角,拽着拖拉草上,划出血迹。
麴球兜骑左右,旋驰马、羊接踵的乱群前,箭不虚发,黄羊应弦辄毙。接连射死了十余头大羊,他方罢手。从始至终,一箭没有射偏,不曾有一矢误中与羊群混杂的二十余人、骑。
莘迩适才的那点自得不翼而飞,瞠目结舌,惊叹说道“神乎其技护军方为神射啊”
麴球对自己的射术不骄傲,但也不故作谦让,收起弓矢,笑道“一点小本事,督君别见笑。”
“哎呀,我以为我已是能射,和君一比,乃知何为井底之蛙。”
“君家世传经业,我家将门,君与我故不相同。君之射术已是上佳。至於我,。”他开玩笑地说道,“走马逐敌系我家业,从小便习,要再学不好,我这个球上头,还怎么好意思戴个麴”
莘迩先已奇其洒脱,听完此言,复喜其俊逸,伸出大拇指,由衷赞道“麴侯有孙如君,家门何愁不得再作光大”
老邴等人见麴球不射了,纷纷驰出羊群,各取弓矢,把剩下的射死小半,其余的由之逃走。
麴球亲手割下那雄羊的角,自留一个,另一个送给莘迩,莘迩大方收下。
当晚,大家升起篝火,吃了一顿黄羊肉。
莘迩没有架子,麴球更是从小成长军中,与部下的将校、兵卒们打成一片。
吃完羊肉,他盘腿往火旁草上一坐,自挂在蹀躞带上的配囊中,拿出了五个杏仁形的骰子,抛了几抛,乜视那姓邴的校尉,笑问道“老邴,还有钱么”
这姓邴的校尉,单名一个播字,其家数代在麴氏军中为将,麴球口口声声喊他“老邴”,他的年纪并不大,与麴球同龄,和麴球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两人关系熟得很。
听到麴球的话,邴播迟疑片刻,咬了咬牙,去到坐骑边上,往褡裢里摸了半晌,回来摊开手掌,露出四五个银五铢,说道“将军,来的这一路上,我十赌九败,带的行资输了个干干净净,就剩这么几个银钱了。将军若不嫌少,我一股脑儿全押上去,博个痛快”
麴球唤亲兵取来自家的钱袋,把里边的钱币统统倒落地上,泰半是银五铢,少数是金五铢。
他拨出六七个金五铢,笑道“我拿金的与你赌,给你翻本的机会。”朝远处的属吏、兵卒休息区叫道,“开博、开博,有谁来老子这一袋钱,谁赢去算他能耐”
三四个好赌的吏员应声跑来,十余个兵卒也凑至近前。
麴球问莘迩道“督君玩不玩”
莘迩对赌钱没啥兴趣,但出於结交麴球的念头,此赌是一定要参与不可的了,笑道“我没带钱。”解下佩剑,问道,“以此剑作个赌注,可以么”
莘迩那剑貌不惊人,剑鞘朴素,剑柄上也没有装饰。
邴播瞄了眼,撇嘴说道“督君,官大不能欺人啊,你拿根木条作注,不合适吧”
“木条”之辞,说的是本朝以柔弱为美,风流的士人们弱不禁风,却是早鄙弃了前代的质朴尚武之风,虽则“剑者,君子武备”,官吏出行仍多携剑,可所携之剑已非真剑,而是以木代之,仅仅装个样子。
莘迩抽剑出鞘,横削草丛,细软的草茎迎刃而断,归鞘倒持,递给邴播,笑道“我此剑却非木剑,百炼精钢,货真价实。校尉不信,可以检查一下。”
邴播挠头讪笑,哪里会去接剑说道“信,信”
麴球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