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唯有少年坐姿笔直,手中轻轻转着茶盏,掩在茫茫白雾后的眼眸,隔了一层捉摸不透的轻纱。
他茶杯里有一个漩涡,将漂浮的白沫和翠绿的茶叶都扯进去,共沉沦。
他放下茶杯,微微笑道“阿梨,我们该走了。”
仿佛他才是发号施令的首领,三人紧跟着站起来,催促她赶紧出发,晚了就赶不上今天一早的飞舟。
白梨抱着脑袋伏在桌上,无精打采的模样,任是怎么催促都不挪动一下。
一旦离开蒹葭渡去往东域,她就真成了笼中鸟。
“昨晚回来得太晚,我没休息好。”她从臂挽间抬起眼,“能歇一天再出发吗”
薛琼楼撩开她耳畔的碎发,将手贴上她的侧脸,那一片肌肤滚烫灼热,耳廓还有不正常的红
晕。
幻境中也会生病
绫烟烟也探手摸了摸她额头,“既然你身体不适,那我们再留一天吧。”
“今天本来要和你们一起去东域”
“没关系,”绫烟烟满不在乎“你好好休息,我们等你明天一起去。”
姜别寒和夏轩自然也没意见,他们不会责怪白梨扰乱了计划,只会带着些生疏地叮嘱她养好心神。
否则才是反常。
本应聚首出发的五人又各自散开,客栈内热闹依旧,只不过这片热闹,好似失了主色调的画,苍白寡淡。
桌上只剩下薛琼楼一人,他把剩下的茶水喝完,走上楼梯,转身离去的一刹那,人声鼎沸热火朝天的客栈定成静止的画面。
明澈的天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少女半坐在床上,正和绫烟烟有说有笑。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框。绫烟烟转头一看,露出暧昧的神色,朝少女眨眨眼,随便找了个理由先走了。
她眉飞色舞的神情安静下来,乌发如坠,垂在腰际,莹莹天光流淌在脸上,仿佛新雪初霁后融融流动的水。
他侧身坐下,伸手贴在她额上,“还是不舒服”
“昨天晚上,你走得太慢了。”她微微垂下头,没有躲开他的手。
在他背上睡着,所以被冻着了。
他手指沿着头发滑下来,像梳过一片柔软的水,“你一个医修,怎么也会生病”
“因为从昨天晚上起,我就恍恍惚惚的,”她抬起头,被他揉乱的碎发垂在脸侧,有些无助地看着他“这是为什么”
“你被之前的事吓到了。”薛琼楼的手慢慢从她发上,落到她肩膀上,他的手握住她肩头,像握住一只离巢幼雀,“身上还有药吗”
她皱起眉“我不想吃药。”
“那你想吃什么”
白梨眼睫眨了两下“甜的。”
薛琼楼极有耐心“还要其它吗”
她摇了摇头,染了些病气的少女,比往日里更虚弱一些,身上都是烫的,领口里冒着热气,熏得那一片皮肤泛红。
她揉着眼睛,眼睫半垂。
在这片幻境里待久了,会变得嗜睡,逐渐开始遗忘曾经的记忆,只记得与她朝夕共处的人。
白梨放在被褥下的手,狠狠拧了自己一把
,“你出去。”
薛琼楼把手伸进被褥里,找到她拧着自己不放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你不想有人陪着”
空气中漂浮着若有似无的淡蓝色水丝,她脸上熏到了热气,湿润的长发有如浓密的海藻,窘迫不堪地扭过脸,“我想沐浴。”
薛琼楼将那淡蓝色的水丝绕在指尖,角落里有成串的泡泡扶摇而上,海底宫殿不可避免地充盈着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