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梨小声问“你昨晚没睡好”
又是将她锁在屋里,又是让她陪着下棋,折腾她的同时不也在自作自受地折腾他自己吗
薛琼楼侧眸,她倒是神采飞扬,连乌黑的眼瞳都像是昨晚惊人一笔的黑琉璃,光彩熠熠。
之前倒的热茶太久不喝,泡烂的茶叶像居无定所的孑孓上下浮沉,他索性将茶杯推到一旁“棋盘还我。”
“噢。”差点忘了。
白梨将那片袖珍小云海推过去,他拎起来前后打量一遍,在那个大煞风景的凹窝上注视许久,接着看向白梨。
她理直气壮“我没动手脚。”
薛琼楼仍是盯着她,不避讳目光,也不苟言笑。
她竖起手掌,挡在脸侧,扭过脸有些不自在“看我干什么啊”
“看你的脑袋,”他半垂下眼,两指捏着茶杯轻轻转动,轻笑道“如何才能砸出那么大的坑。”
白梨被呛得咳嗽起来。
你才头大
鹿门书院多绿植,绿意葱茏,碧草映阶,青石板路的尽处,是一处竹篱楼阁,名曰“芝兰小筑”。
小筑内摆一张乌木书案,一架蝶几,一扇松柏梅兰屏风,洋溢着清淡如烟的松木香,极尽雅意。微风扫过去,笔架上麟管相撞,似玉石清击。纸砚下宣纸掀动,如树叶簌簌。
几声琴音荡漾出来,宛若佩环相鸣。
“只有其音,不得其意。”
穿浅青色襦衫的老人负手站在勾阑旁,底下是一片用玉白鹅卵石累叠起来的小水池,池中养着几尾金鳞,摇头摆尾,悠然游弋,他一只手里便拿着鱼食,往下抛洒,金鳞聚到池边,跳跃起来争抢鱼食,淡金色的鳞片划过炫亮夺目的光。
老人是鹿门书院山主董其梁。
正在弹琴的是个穿月白长袍的少年,衣摆一圈银色水波纹,束着月白色的纶巾,闻言连忙停了琴音,垂手立在一旁,“请先生指教。”
董其梁挥挥手“你资质不错,不用刻意钻研,总有一日会水到渠成地理解其中要义。”
少年宋嘉树晶亮的眼眸中跃现几丝兴奋的神采。
“先生,师兄他”
没等说完,一行人出现在小径上,打头的是个年轻人,法袍穿戴得一丝不苟,站在小筑栏杆下面,对着老人行了一礼。
宋嘉树收起话音,神色中又带了几分轻蔑,“师兄,我方才还同先生提到了你,你倒是来得正好。”
鹿门书院山主董其梁共收了两名嫡传弟子,一是李成蹊,一是宋嘉树,风头无两,这是整个蒹葭渡人竟皆知的事情,但藏在这风光背后的隐情却鲜为人知。
李成蹊并不理会同门师弟的阴阳怪气“先生,我来是想让您救救那个人,他还留着一口气,虽然是个无名无姓的散修,但也”
“昨日让你看的书,你看完了吗”襦衫老人背身站在水池旁没动,手里的鱼食只剩了一丁点,得省着投喂。
李成蹊被堵住话头,面色变得有些颓然,好半晌才答“学生看到半夜,又收到传讯,前去调查,一直忙到今日凌晨,因而没来得及”
“别人的性命,比师兄自己的修行还重要。”宋嘉树拢着袖子立在一旁,继续伤口撒盐“师兄心怀芸芸众生,不该拜入我们鹿门书院,应该拜入同样志在普度众生的济慈寺。”
李成蹊面色僵硬一瞬。
董其梁则回首瞥一眼。
宋嘉树知道刚刚说得有些过了,不仅是在讽刺师兄,连带着也讽刺了自己师门,敛起面上不加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