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撒谎”握着牙梳的手狠狠将他一推,尖利的篦子在玉雪的脸上砸出一道血痕,“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铜镜里不再映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映出的是漫天血光,哀鸿遍野,一座碧瓦朱甍的学宫,顷刻间轰然倒塌,负箧曳屣的学子、白发苍苍的先生,被迫负井离乡。
庞大而冗长的队伍,像一条遍体鳞伤的暮年长龙,坠进夕阳的坟墓,无声而悲壮,连绵不绝的身影宛如远天巨大的黑色剪影。
“你长大了,有本事了,连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了。”
他脸上的笑宛若一座冰雕雪砌的琉璃,从顶部开始出现一道裂缝,直至蔓延全身,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是父亲,他想排除异己,所以我”
“别狡辩”牙梳拍在冰冷的白玉案面,女人长久地看
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面上晃过一丝恍然的残影,早已失明的双目中,浸润着最后一片黯然的光。
“他怎么会干这种事”
海水晃着巨大的光晕,像一座山沉沉地压下来。他跌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又陷入疯癫的女人,陌生而又熟悉,前所未有的失败和无力感堵塞了胸腔。
“你怎么会干这种事”她转过脸来,以一种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他,“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不想清楚别来见我”
西风残照,海面泛起片片鳞波,他浑身地回到地面,忽地膝盖一痛跪倒在地,视野里出现一片绣着金色鳞纹的雪白衣角,“连至亲都不信任的感觉,是不是不大好受”
额前碎发在滴水,置若罔闻。
“你今年几岁了”
水珠在地上留下一个椭圆的水痕,不等晕开又堆叠,一小块地面成了一片深色。
在男人面上的笑消失之前,立在一旁的老奴毕恭毕敬地弯着腰,替他回答“少主今年十二了。”
“十二了啊,可以出门游历了。”男人随口扔下一句“那你现在就走吧。”
乌黑的眼睫一颤,缓缓抬起。
“看我作甚你没有听错,现在、立刻、马上就走。出门在外,不准说你是金鳞薛氏的子弟,也不准带玉牌这身衣服也脱了吧。”
自小照顾到大的老奴颤颤巍巍跪下来替他求情“中域凶险,就这么孑然一身,孤立无援,恐会遭遇不测”
“遭遇不测”扇坠划过一道金色弧光,拉出最后一丝夕阳残照,“扶不上墙的烂泥合该葬身他乡,废物便没资上玉龙台。”
一幅画卷扔在地上,肆意铺展。
“找到这个人,杀了他。”
凉亭内人走茶凉,余下几人收拾着果盘茶具。
少女忙里偷闲地倚着石桌,纤纤素手捏着一枝梨花,低头轻嗅,猩红的舌尖舔了一圈下唇,垂涎三尺,正要张嘴,冷不防一只手按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扭转过来。
梨花从手中脱落,她双肩一颤,短促地惊叫一声,看到来人后,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少、少爷,你怎么又回来了呀”
“我还想问你,谁让你们过来的”樊清和换了身衣
服出来,便看到凉亭里多了几条绰约的身影,而原本坐在这里畅谈的几人杳无踪影。他拧紧眉毛,斥责道“这些都是我和姐姐请来的贵客,你们别捣乱。”
“没有、没有捣乱啊。”少女双手捏着衣摆,嗫嚅着说“是夫人让我们来伺候贵客们的呀。”
樊清和脸色黑了一半。
他不喜欢这个小娘。
哪怕她表现得再贤惠、举止锻炼得再端庄,始终摆脱不了那一丝风尘气儿。他们风陵园是佛门世家,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