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明亮的烛火,照在裴璋俊美的脸孔上。他的目光复杂,过了片刻,才低声道“是贺祈派来的人。”
圣旨一下,裴家的家业毁之一旦,裴家所有的亲兵侍卫也归了内务府。这一路流放岭南,有五百御林军护送,足以应付一众宵小匪徒了。
不过,随行护送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
裴家有朋友,也有对手。裴家一倒,难保有人会生出恶心,借此机会重创裴家,借以此事打击六皇子。
现在刚离京,等过些时日,只怕路上就没那么太平了。
这一行人还带着十几辆马车。马车上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车身很沉。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马车上所放的东西,也是贺祈为裴家人准备的。
现在不是清高骄傲的时候。裴家这么多族人,到了岭南总得要安身。要安身,就得有银子,还得有兵器有战马有粮食等等。
贺祈此时援手,是在还他曾救了程锦容一命的恩情。
裴珏当然知道裴璋和贺祈之间的恩怨,低声说道“贺祈夺了大哥心头所爱,对大哥有所亏欠。所以,才会伸出援手。”
裴璋的目光更复杂了,声音里隐隐透出裴珏无法理解的痛楚“不,二弟,你说错了。贺祈不欠我什么,容表妹也没亏欠我。”
是裴家亏欠了程锦容,亏欠了裴婉如。
裴珏看着裴璋眼底的痛苦,心里莫名地沉痛起来,半晌才低声道“大哥,父亲犯下欺君犯上的重罪,被处死。寿宁公主也在几日前暴毙了。我总觉得,这两件事间,有些关联。”
裴璋看着裴珏,却什么也没说。
兄弟两个默默对视。
裴珏等了片刻,才叹了一声“大哥不想说,我不问就是。”
裴璋无声叹息“二弟,有些事,你永远不知道才好。”
就让他来承担这个秘密和痛苦吧
裴珏还这般年轻,这些沉重的过往和他无关,就让他挺直了腰杆活下去吧
裴璋眼底的悲凉就如无边的夜色。裴珏心里也难受起来,眼睛悄然泛红“大哥有什么苦难,我们兄弟一起来撑着。总好过你一个人将痛苦都埋在心里。”
在危难之际,方显人心。
裴璋心头一热,拍了拍裴珏的肩膀“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等我撑不下去的那一日,我自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现在大哥还撑得住,这份痛苦就由我来担着吧”
兄弟两个都不是伤春悲秋之人。
裴珏点点头应下,不再追根问底。
裴家有一桩大秘密。父亲之死,和这个秘密一定有很大的关联。大哥现在不肯说,等日后,总会有告诉他的一日。
裴璋起身去了永安侯夫人的屋子里。
永安侯夫人从下午就开始发烧,吃了退烧的药丸后,喝了许多水,出了一身的汗,也退了烧。
她的精神状态却很差,木木地躺在床榻上,眼中没有焦距,一片茫然。
裴璋心里一痛,坐到床榻边,为永安侯夫人掖好被褥。
永安侯夫人眼睛动了动,落在裴璋的脸上。动了动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泪水又涌了出来。
裴璋叹道“母亲,我知道你心中痛苦。眼下裴家已经沦落到这地步,吃苦受罪的日子还在后头。母亲不想振作,整日哭泣。程医官为母亲诊脉,说母亲郁结于心,没有求生的念头。”
“母亲一意求死,谁也阻拦不了。等母亲撒手西去,裴氏一族生存求活的重担,就都压在儿子一个人的身上了。母亲真的忍心弃儿子于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