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道成一僵,面色有些挂不住。
他的确是怕晏氏的人,平阳晏氏家风极严,家族有戒律堂,就算逃到平阳,也不一定能躲过,可要是有谢九桢在前面挡着,事情就好办了。
但他心中也有顾虑,谢九桢这个人,深不可测,能以如此年轻之龄握住大胤命脉,他不信他是一个光明伟正霁月清风之人。
晏道成着实是犯难,这副犯难的样子都被谢九桢看在眼里。
“我不会娶她。”
谢九桢突然说了一句,语气没给人丝毫余地,晏道成正愣怔的时候,他转头看向他,眼眸如深不见底的黑渊。
“晏五爷,你也不会希望我娶她的。”
晏道成浑身僵硬,感觉像是有一条蛇缠在他身上一样,谢九桢说完转身就走了,两个随从急忙跟上,这次再没有人阻拦。
那句话不停地响在他的耳畔,像是威胁,又像是讥讽,仿佛一个总揽全局的人看一个蒙在鼓里的蠢人。
他忽然觉得,谢九桢的那双眼睛,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谢九桢一路从晏府走出来,脚步未做停留,等到马车前时,才顿了一步,转身吩咐两人“今天的事,所有人问起,还是那副说辞。”
二人互相看了看,躬身应是。
谢九桢转身上了马车,里面传来声音。
“去宫里。”
星沉和鸣玉不再多说,垂头赶马,心中却多有不解。
实际上在晏道成那里说的话,都是假的,人的确是大人抱回来的,可他们也不知前情。回京路上他们在隐龙山山脚下的客栈停靠,大人本可早一日归京,却在那里耽搁了一天,大人独自出去,回来后,怀里就多了一个人。
不过,隐龙山上就是卧佛寺。
到底是不是他家大人做的呢他们也不知道。可是大人行事也不需要他们过问,只听吩咐就可以,不然,会死得很惨
皇宫里,幽静大殿内香烟袅袅,一人高坐凤椅上,华服曳地,端庄雍容,她交叠着双手放在膝上,看着珠帘之外的清冷身影,唇角微微勾起。
“谢卿此去如何”
谢九桢垂着头,不向上看“定州确有一人,形貌长相肖似昭武皇帝,时间地点对得上,想必,就是昭武帝遗失在外的孩子。”
太后姚氏妙莲虽然已垂帘听政一年有余,如今却只有二十一岁,她十三岁时便跟随先帝赫连珏,饱读诗书胸怀沟壑,赫连珏治理朝政时她常常跟在身边,治国手腕不逊男儿。
大胤朝虽然也提防外戚独大,可如今幼帝只有六岁,太后临朝也是不得已之举。
可这幼帝若是多出一个叔叔,怕是又会生出许多枝节。
姚妙莲不动声色“人怎么样”
“是一个傻子。”
“傻子”她一怔,眼中多有怀疑,凝视了谢九桢半晌。
“是,听说是小时伤寒损了脑,变成了一个傻子。”
里面久久没有出声,谢九桢也便不动,过了一会儿,珠帘内传来姚妙莲的声音,已是说了另一件事“听说你在隐龙山歇脚来着”
“臣一路上舟车劳顿,在那稍作歇息。”
“晏家的女儿是你救起来的”
“举手之劳。”
坐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她迈下长阶,玉手挑起珠帘,那隐蔽在幽暗之中的面容一下鲜活起来,红唇明睐,右眼角下一点痣,风情万种。
她笑开了“亦清是个这么好心的人吗”
她没近一步,魅音却钻进人心里,谢九桢向后一撤,还是那副模样,不僭越,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