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傅在尚书台,离天子起居的紫宸殿很近。文武百官要呈给天子的重要奏折,都要先经过尚书台,除此之外朝廷重要政令也都要从这里出去。
天子若是明君,尚书台就相当于天子的秘书机构,将重要政务梳理一下,给天子提提建议;天子若是不理政务,尚书台常年有李太傅坐镇,倒也不会有啥大问题。
尚书台在前朝西侧不怎么起眼的偏殿,挤挤攮攮的几间屋子坐了数十号人,和大理寺的环境比起来都要差上一截。不过庙堂虽小,却是实打实地整个凤鸣王朝的大脑中枢机构,无人敢小觑。
李太傅在最里的一间隔间,不大的屋子三面墙全摆满了书,东南角摆着一只铜鹤香炉,里面点着檀香,中间一张案几,背后一扇孔子讲学屏风,其上挂着一张匾,上书“仁者及人”。
李太傅坐在案后不知写着什么,瞧见宁殊让他坐在对面,又写了会才将笔放下。
宁殊心中默默打量对方,只见李太傅虽年近五十,但瞧着颇为年轻,一双眼没笑也带着几分笑意,乍看颇为亲和,看模样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现在都剩有几分轮廓,更别说一身引人入胜的温和通达的气质,难怪朝中大臣无不折服。
李太傅叹道,“当初陛下点你做大理寺卿的时候,为师便觉得不妥。你虽有大才,治国理政都不在话下,但还是过于心软,到大理寺去,所见皆是不平之事,到底很难拿捏。”
原身曾入宫跟着皇子们读过一段时日的书,先帝本属意他给前太子作伴读,但因身子弱天天进宫太折腾了,才十天半个月就病了一场。当时侯府的老太君亲自向天子求了个恩典,才让他回去在侯府请了先生来教。
虽然时日很短,李太傅也算教过宁殊的,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原身也对李太傅也颇为敬慕。再加上宁殊的确是个有天分的,还颇为勤奋努力,哪有先生不喜欢这样的学生,李太傅又是名冠天下的大儒,原身后来也没少找李太傅请教。
李太傅“昨日吴氏一案会审的事京城都传遍了,百姓都道你是个好官,但为师却觉得有颇多不妥之处。”
“你可怜了一个吴氏,但天下还有千千万万个吴氏,你又能如何一个一个可怜得过来。若是因此乱了法度,百姓皆怀侥幸,岂非又酿祸端,还反招怨怼。”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可导也,不能愚也,你还须切记。”
李太傅话里有几个意思,一个是宁殊以吴氏一案另有情由不予核准死刑,有点类似春秋断案的味道,到底是以个人的意识来判断,而非依据律法作准则,便会让百姓产生侥幸心理。天下人皆以亲为亲,犯人和家属都觉得他另有情由,受害人和家属都觉得犯人罪大恶极,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立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个人的意志如何能代替律法的意志。
再一个是宁殊在堂审上的言乱,有鼓动民心的嫌疑,换在现代就是舆论绑架。百姓看见眼前事,容易产生不平的心理,但律法也不是百姓短暂的激情型意志。
李太傅虽寥寥数言,宁殊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由深思。
李太傅瞧他微垂首一言不发的模样,也未再多说,转了话题道,“天子年少,性情不定,你也不能太纵着他。”
“此番陛下跟着你去颍州走了一遭,也不知荒废了多少朝政,背后你也不知要担多少骂。为师与你说的事,你想得如何了”
宁殊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李太傅所言何事。
李太傅也不知脑补了啥,宽慰道,“为师觉得的确为难你了,可如今也只有你的话天子才能听得进。”
“天子乃九五之尊,关系着凤鸣兴盛和百姓福祉,虽然知道你不情愿,但为了天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