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里他偶有忆起,脑海里浮现的的都是尤颐隐于烟尘之后的模糊面容。
很难形容尤颐是怎样一个人像这样的人,或许隔着烟看他,看到的才更接近于他的本真。
很多时候,北辰君恍惚有种错觉,仿佛这世间原本就是一场精巧设置的劫难,唯有尤颐才是主角而其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只是既定的、无可奈何的必然。
大约又过了几年,东南瘟疫盛行。尤颐收拾了行囊,一路缀着医宗弟子出行,归来的时候,他带回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
曾为夜神,北辰君能够清楚地看出她奇异的命格
她是六世的善人,六世而不得善终。在她的身上,现世的不幸与累世功德互不干扰地存在着,仿佛一切因和果被斩断了联系。初见时,在她的眉间依然缠绕着未能散尽的死相,可以说,假如没有尤颐的话,她的此生也应已步入终结但现在,轨迹微妙地改变了。
“我给她取名冰玉,”尤颐说“她会是他最后的弟子。”
“大人,船快要靠岸了。”
有女子的声音响起。
九容回过神,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蜉羽。船行水上,不远处,一只偶人披着月色默然掌着船只。
而刚才种种所思所忆,竟是他陷入了梦魇于他而言这并不寻常,久违的浅眠非但没有使他感到轻松,反倒隐隐预示着某种不安定的因素,在他难以顾及的某个角落里匹自增长。
他默然支起身,腰间垂挂着的那串玉瓶发出一叠声脆响。不远处,蜉羽那孕妇特有的臃肿剪影随之晃动,在他快要行到船头之前,艰难地退让到一边。
不过,这个女人本也无需他的怜悯。
她是几年前毒宗旧部埋在圣医族内的暗桩,其主死后便收归清玥所用,因容色甚美,被作为药女进献给姜祁,如今早已叛离,在淮梧宫中已是能同清玥并肩的“平夫人”。姜祁命格孤煞、子嗣稀薄,眼看着病入膏肓,蜉羽又怀了身孕,肚子里的孩子一旦为男,理所应当会是淮梧国的下一任君主
然而鲜少有人知晓,蜉羽同姜祁之间还隔着灭族杀亲之仇她的父母兄姊尽皆惨死于十年前姜祁对前朝氏族的清算之中,自己也从此屈身为奴。
今日,她之所以跟随九容来此地,正是在为这场仇怨的终结做准备。腹中的婴儿固然能够加深姜祁对蜉羽的宠爱,保证他在求取长生不老药之时将她带在身边,但是,到它真正降生的时候,它的父亲和母亲将必有一人不在人世。
“歘”随着一记急促的破水声,船尾靠上岸边。
此地是冬河以北,靠近虢国西南侧,同它隔着不见边际的荒原。九容点燃一盏小灯,带着蜉羽向西缓缓行进,绕过数片黑栋栋的石丘,每走片刻便稍作停留。
半个时辰后,两人行至鬼谷旧址外围。九容注意到蜉羽的神思似乎变得有些游离,频频朝左右探视,便停下步子。
“刚才你可看清了地势”他停下步伐,蹙眉道“这是唯一一个阵法同立冬、小雪交替那日相似的时机,届时一旦行错,你的十年隐忍将全部白费。”
“您的意思是,我们所走的那条路可能会改变”蜉羽悚然回神“总觉得这里的景物很是熟悉,像是我曾来过这儿似的”一边说着,迟疑地摸了摸垂在肩膀处“乌夜啼”的藤枝。
“因为寒思是阵中的阵,从上岸起你我便已在阵中。”九容说。
身边的人“唔”了一声。
“很奇怪吗也罢奇门之术原本也不是你能理解的。她既然能在官兵驻守的牢狱里将个活人带出去,本领自然也不会局限于区区大石坡。”
听见九容的话,蜉羽有片刻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