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袁瑞秋这些日子待在房间里,看报纸得来的讯息。此时是民国初年,报纸业大兴,奉城本地就有不少老牌报行,消息渠道不算闭塞。
大到家国大事、政策颁布、物价涨跌,小到诗歌散文、梨园戏曲、广告位招租,报纸上几乎什么内容都有。一些有影响力的文人还喜欢在上面天天连载自己爱恨情仇二三事,今天与这个朋友撕逼决裂,明天就公开休了老家的糟糠之妻,后天又登报表示自己要和某某新式进步女士结婚,引来进步派的祝福和保守派的骂战,这些混战又反过来促进报纸的销量。
正巧,这时候惊蛰来了一句“等你有名气了,我也能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只要一个人出名了,他每天打几桌麻将输了多少钱,逛八大胡同多少次这种小事,都能上报纸,引来市民津津乐道。
袁瑞秋嘴角微掀,脸上露出小狐狸似的促狭笑容“哦,然后让所有市民都知道我和谢家两少爷桃色二三事么那大可不必。”这种事对一个女子来说,是魅力的肯定,对一个未来想要离开的男人来说,那可就是洪水般的灾难了。
惊蛰噎了一下,他心里默默道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你再长大个几岁,也许可以凭皮相去竞选民国奉城四大美男,那些小姑娘应该不会吝啬投你一票,谁知道袁瑞秋一听,就以为是这种事。
不能怪袁瑞秋脑回路如此,谁让他这些天在报纸上找工作,工作没找到,倒是被塞了一堆军官和姨太太、舞厅小姐之间风花雪月的绯闻。
工作是有的,但大多是要精通英、西、德等语言的外文翻译和教文学的高校老师。这两职业,就算搁前世,袁瑞秋也没那么能耐。
他想做翻译,但暂时没有门路。翻了茫茫报海一无所获,最后才被一本附有彩色插图、有点像连环画册的报纸所吸引,翻开一看,这报纸上白话小说和图画占比极高。文章也颇为有趣。
手快地翻到了尾页,那里是报社的地址,还有千字五角到两元诚求好图好画好文章和优质白话小说的广告。
这也许是宿命,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晴空对上了烈日,袁瑞秋当即拍了一下大腿,心道这家报纸适合他
惊蛰渴望与外国人打交道但受到挫折这事,让袁瑞秋爆发了无数的灵感,既然国人对西洋的东西感兴趣,那他干脆就给报社投稿、做一些西方科普类的文章。
“你懂么”惊蛰怀疑道,他对袁瑞秋的了解仅限于这个人可能是有意装傻了十多年,哦也许不能叫装傻,该叫韬光养晦,但这个人素来足不出户,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姑且先试试。”袁瑞秋拿出文房四宝,这些东西都不是他的,而是谢家大公子的。
谢夫人是谢老爷的续弦。谢家最大的公子爷,是前任原配夫人所生,此人曾经是奉城里首屈一指的读书人,他寒窗苦读十多年,熟读四书五经、周礼史记,还会西洋画,所有人都夸赞他注定高中状元。结果自废科举的消息传来后,谢大少整个人就废了,现在四十好几,天天躺榻上玩瘦马、抽大烟,纸醉金迷的程度跟当年袁瑞秋的兄长有得一拼。
谢夫人当然对此乐见其成,直接把家中继承权挪给了亲子。谢大少的堕落,其中有没有谢夫人参与的手笔,袁瑞秋就不好说了。但谢大爷不看书了,甚至一看书就嚷着眼睛疼,那书房里的东西怎么办,自然被仆人们折出去。仆人们大多不识字,留些纸纸笔笔的也没用,自然就便宜了袁瑞秋。